伊諾克回到奇路彭大宅時,看見宅邸門外懸掛起了繡有家徽的紅色大旗。幾個同心圓內鑲有六芒星,最中心有兩把交叉的長劍,象徵著奇路彭一家與騎士團的所有成員。那個圖案也靜靜地配戴在他的胸前。
不知道為什麼,他想起今早的送葬中,除了那個因為礦區意外而死的礦工,還有兩個在伊甸南區尤菲雷河裡溺死的外邦女子。她們衣衫不整、膚色慘白,沒有闔上的雙眼空洞、麻木,毫無情緒,彷彿她們生前就是這副絕望的樣子。
踏上紋路華美的大理石階梯,通過拱門,裝飾精緻又輝煌的琉璃長廊通向宅底深處。宅邸裡的豪華奢侈讓伊諾克感到近似於羞愧的複雜情緒。
他正經過議事廳,叔父哈洛德‧奇路彭在此處召集騎士團裡幾名職階是聖騎士的大人物,討論著糧食分配的問題。
騎士團對外宣稱這常規會議為長老會,但外界不曉得,更多時候,長老會的與會人討論的都是背地裡見不得光的交易。最近一次,伊諾克不小心聽到他們在談論利用迷幻藥控制南區流鶯窟的好處。
騎士團上下都知道哈洛德在資助拐騙外邦少女賣身的地下集團,也知道哈洛德因此撈了不少筆錢財。在伊諾克的父親在世時,哈洛德還會自制,不敢大肆張揚自己的骯髒事業,可當一切都落入他的手中後就肆無忌憚了。
伊諾克無奈地嘆了口氣,雖對叔父感到噁心,基於禮貌,他還是現身向騎士們打聲招呼,僵硬的與幾位聖騎士寒暄幾句後,打算告辭退回自己的房間。
出乎意料地,哈洛德竟出聲挽留他。
「姪兒,送行的工作可好?順利嗎?」
哈洛德的臉可說是整個埋在粗胖的脖頸中,伊諾克看著這樣的哈洛德,心裡翻了個白眼。每天食物多到吃不完的人坐在這裡討論各地乾旱災荒的情況、該如何分配糧食,真是格外諷刺。
他也知道哈洛德故意提起他身為送行人的職務,是意在羞辱,但他仍波瀾不驚的穩住自己的情緒。「稍早的女人與礦工都好處理,接下來會遇到什麼,願上帝保佑,今日內不要再出現死者。」
「哈、哈,姪兒懂事。坐,或許你可以給我們一些意見。」
「不了,我還得……」
伊諾克本想找藉口離席,畢竟他真的對長老會的內容沒什麼興趣,也不想聽那些骯髒污穢的伊甸內幕。
他不在意繼承之位被哈洛德搶去,只要他與母親還可以住在大宅裡他無所謂。他也對於掌握權力沒有執著,每天看著死去的人,無論是外邦人還是伊甸人,死狀各有不同,但都是死。伊諾克真心的認為,有沒有權力在手真的無關緊要。
但那些掌權的人總是不放過自己,一找到機會就想捉弄他。
「夫人到後花園散步去了,反正你沒事,就來歷練歷練,也好在為人叔父的我死後有個交代。」
這倒提醒伊諾克,原本哈洛德有個妻子,但在流產後日夜受哈洛德的冷嘲熱諷與虐待,最終選擇自殺。她就在母親正在散步的後花園裡,選了一棵樹上吊。
這位嬸嬸正是伊諾克親自送行的。
哈洛德坐在會議長桌的主位,其他聖騎士則分散於長桌兩側。伊諾克心中備感無奈,但還是莊重的行了個禮,選在護警隊總隊長,約書亞‧艾朗身旁的空位坐下。
約書亞一直是父母親的舊識,對伊諾克來說,他是這場會議裡相對親切的人物。
廳堂內黃金器皿散落在桌上各處,這群人似乎剛用過餐點。幾位騎士團隨侍在側,有些忙進忙出,不是傳遞文件,而是斟酒添食。
「我們剛談到哪裡啦?」哈洛德瞇起本就細長的雙眼,令人更加看不透他的眼神。
坐在伊諾克對面的男人開口,「奇路彭大人,關於修建與維護城牆的工作,我們新編的護城隊編制規模太小,要防範西南方比森蠻族的入侵實在不夠快。」
看來還真的不是只有在討論流鶯窟的營收分配嘛。伊諾克默不作聲,打量著這新成立的護城隊領袖,心想過不久這個單位也會成為十字軍的爪牙。
哈洛德手指扣著木桌,發出不小的規律聲響。「蠻族交給莉莉絲的十字軍處理就可以了。」
「但那裡是礦區,要繞過山線擴建城牆,我們的確是人手不夠。再說了,尤菲雷地區還不穩定,莉莉絲將軍的軍隊再怎麼強大,也無法及時顧及兩個地區吧?」
「那麼約書亞,安排一些牢獄囚犯去幫忙。」
被點名的護警隊總隊長無言的點了點頭,表示領命。
護城隊隊長似乎還有話想說,卻被一名身材圓潤、穿著鑲滾黑邊紅袍的中年教士插話。濟愛教會的主教,烏達‧奇路彭頂著光禿禿的頭頂,一邊用手帕擦著滿臉的汗水一邊說道:「團長大人,我們還是盡快解決糧食配給的問題吧。據莉莉絲將軍回報的消息,這次比森歸化區收不到什麼穀物,戈雷將軍剛剛也說過了,東方吉紅與希德克也情況不佳。」
「尤菲雷歸化區的收成呢?」
烏達支支吾吾,「莉莉絲將軍沒有清楚說明,不過那裡正值內亂,恐怕今年收成也是不樂觀。」
戈雷皺了皺眉,不太愉悅的拉開大嗓,「管他們產量是不是在下降,尤菲雷是伊甸的屬地,讓他們上繳所有糧食就行了。」
「但……」烏達又拿手帕擦了擦頭頂,「尤菲雷的難民相當頑強。」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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