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克十字軍教會的護警隊隊長帶著同樣穿著教團制服的人馬,連門也沒敲的就闖入利紋的木屋。
當利紋還處在震驚的精神狀態之下,那位隊長便下令逮捕假扮席恩的年輕人。他看不見但聽得很清楚,那孩子應該是劇烈的掙扎著,嘴裡不斷的交替吼著「放開」與「老爹」。
「諾歐亞先生,我是亞克十字軍教會護警隊第三分隊隊長,在這幾日比對了名冊與從戰爭前線送回來的屍體時,很不幸,我們發現您的公子也在其中。對於一時不察讓不明人士住進您屋裡一事,我們深感抱歉,還請您原諒我們的疏忽。我們深信您的公子是被利刃割喉所殺,而假扮成您公子的這位青年就是兇手,目前教會還在調查此事當中,過不久將會還給您與您的孩子公道。」
「老爹,不是的!放開!我不想殺他的!老爹!」
利紋聽得出來那孩子很害怕、很恐慌,他好不容易從死裡逃生,如今卻又要被往死裡送。但利紋仍然處變不驚,以一貫平淡的口吻說著,「孩子,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席恩。」
他聽見年輕人倒抽了一口氣,然後開始啜泣與喃喃自語,不斷的重複唸著「為什麼」。利紋也不知道答案,無法回答那麼多的為什麼,他只能對那位分隊隊長表示,「我知道席恩死了,但我也相信這孩子心地不壞,請代我好好地聽他解釋。」
「我們會的,諾歐亞先生。謝謝您的配合。」
分隊長下令將被逮捕的年輕人帶出屋外,而那孩子似乎也死了心不再喊他老爹,也沒再說話。
利紋聽著護警隊向他的配合表達感謝,聽著屋子的門被粗魯的闔上,接著,門外的雨聲再次被隔絕在外。在這鬧劇般的轉折後,利紋回歸一人的生活,但他再也無法習慣孤獨。
憑什麼自己能活下去的疑惑與罪惡感再次找上他。
為什麼不說個謊就好了呢?只要向那些護警隊的人保證那是他的兒子,或許那孩子就不會被帶走了。
可笑的是,他本身就是個天大的謊言,卻沒有人來戳破他。
亞克鎮的人,甚至是護警隊的分隊長,深信那孩子是假的,同時也相信他這假貨是真的。
原來,是他自私到想讓那孩子代替說謊的他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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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上,犯人已帶到。」
亞克地區的十字軍審判庭並沒有像教堂那般的彩繪玻璃,簡陋狹小的空間沒有一絲與教會連結的裝潢,看得出由老舊倉庫改建的痕跡,與吉紅總教會的豪奢十分不同。
這也是當然的。
希德克曾經兩次攻進亞克地區,燒殺擄掠,就算曾經有過輝煌的教堂與審判庭,被戰火延燒過後,房屋建築也已不在。但憑藉著制度與信心重建起來的小屋,擁有的不是奢華的表面儀式。
亞克人的團結,在艾翁被押上審判庭時充分的感受到了。
最前方的是穿著黑袍領口鑲滾白金邊的女子,看來是審判長。她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名男子,後方則坐了不少聽審的亞克居民。
他試圖挺直身子,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麼畏畏縮縮,但他不停的聽見背後傳來竊竊私語,每一個人都在談論他是否殺了人,而無法辯駁的事實反而讓他向前弓起軀體。
他的確殺了人,但……
「肅靜。」
坐在審判庭上的米莉安宏亮的喊了一聲,惱人的喧嘩聲便迅速停了下來,人們都想看這名外族的殺人犯會如何得到懲罰。
米莉安正因為睡眠不足而太陽穴抽痛著。
當時天都還未亮,吉紅城的使者緊接著抵達亞克鎮,要求米莉安立即報告希德克嫌犯殺人的前因後果,讓米莉安沒有一時半刻的時間休息。
「請問庭前犯罪者誰?」
艾翁身子顫抖了一下,遲疑了兩秒,欲開口時才發現自己其實很害怕,或許是害怕死亡,但他知道他更怕別的東西。
「艾翁。」
「艾翁先生,您不是亞克人,請問您的家鄉在哪裡?」
「我是希德克人,家在吉紅河以北。」
這個回答讓身後傳來怒罵聲,亞克人憎恨希德克人是理所當然,在冗長的歷史脈絡中,從來都沒有逆轉他們對立局面的餘地。
米莉安僅用一個冷酷的眼神,即遏止了更難聽的骯髒辱罵。
「艾翁先生,你是否殺害了亞克地區的虔誠教友,席恩‧諾歐亞,並且假冒身分欺瞞其父以助藏身與逃亡?」
艾翁深呼吸了一口氣,鎮定了緊繃又敏感的神經後回答:「是,我殺了席恩‧諾歐亞,也欺騙了諾歐亞老先生,但我並沒有想逃亡,或傷害任何一位亞克人的意思。」
他聽見在場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氣,包含庭上的米莉安。
「請詳說席恩‧諾歐亞死亡的經過。」她試圖保持冷靜,但些微顫抖的聲音洩了密。
「我是希德克城下的小兵,性格天生就懦弱,在戰場上沒有殺過人。在最後一役的水戰,吉紅軍攻上了希德克城的沿岸村莊,我所屬的部隊在那裡抵禦亞克人組成的軍隊。庭上,您知道後來怎麼了嗎?」
「吉紅軍的火炮攻陷希德克,於是希德克投降了。」
「是的,但當時的前線已經無法分出敵我,吉紅軍的火炮瞄準前線開火,也殺了不少自己的人。」
「你說謊!」「肅靜!」
後方有個婦人激動的反駁,立即被米莉安出聲制止。
艾翁猜想,婦人或許也是哪個被炸死的小兵的家人。
他不想提起吉紅軍狡詐的讓亞克人衝在最前面,又毫不留情地使用了火炮,於是決定省略這些戰略細節。
「我原本想要找個地方躲藏,卻被長官發現,被逼上了前線。當時太過混亂,在我差點被火炮傷害時,有個人抵擋在身前,我才因此沒有受傷。或許當時他是想殺我,所以才會站在那個位置,結果被火炮波及,但也或許不是。
「總之,我發現他是敵方陣營時,希德克軍已經在撤退,吉紅軍推進,我則和第一波登陸戰中死去的人們留在原地,趁著沒人發現的時候偽裝成亞克軍。沒過多久,希德克投降的號角響起……我只是不想被當作希德克的戰俘,被送到吉紅城去。」
「艾翁先生,如果當時是吉紅聯軍的火炮導致席恩‧諾歐亞先生的死亡,我想本庭不會有人認為是你殺害了他。」
審判庭上的米莉安輕輕鬆了一口氣,她不希望已經殘破不堪的亞克鎮因此招來不潔之死。
但新的疑惑來了,那些不斷在夜裡出現的魔物之影到底是怎麼回事?難不成,真的是因為她所做的那些錯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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