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謙化特地等到傍晚才到火車站去,幸好,那名店員還在那裡打工,也仍然是夜班才能遇上。

  當他走進店裡時,年輕店員頭也沒抬的大喊一聲歡迎光臨,注意到吳謙化直直向著櫃檯走來後佇立不動,才發現不對勁,放下手邊的工作抬起頭來。吳謙化從年輕人的眼裡看出異樣,確定他還記得他。

  「你還看的見末班車嗎?」

  「……別說了。」他嘆了口氣,「我看的見,但末班車已經不會來了。」

  已經不會來了?「你確定?不是你看不見了?」

  年輕店員無禮地白了他一眼,「只要有思念,就等的到末班車。我只是從來沒有上車而已,但確實看的見。」

  吳謙化無語了,若是末班車不再出現,那也就沒有辦法連絡上白鷺。更甚,他確信在豐原火車站發生的幾次鳥擊事件,與末班車的異變有關連。

  店員表情冷淡,卻隱隱中察覺不對,因而皺起了雙眉。「你想找信差,卻看不見末班車嗎?」

  吳謙化搔了搔頭,「我曾經見過信差與末班車,卻好像已經看不見了。」

  若是末班車不見蹤影一段時日了,吳謙化也很難確定自己是看的見還是看不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掛心一個素昧平生、瀕臨虛幻與真實之間不知是否為人類的「信差」,只是,偶爾想起那少年樣貌的信差,臉上似有若無的孤獨神情,就覺得自己應該要為他做些什麼。

  「發生了什麼事?」

  吳謙化以為店員不會再搭理他,那名店員曾經誤以為他是來湊熱鬧的,冷漠的驅趕過他。但似乎這位年輕人並沒有那樣的冷酷,看見吳謙化神色不太對勁,他還是開口關心了。

  「幾天前開始,豐原火車站那邊一直發生鳥擊事件,鐵路局查不出原因。」

  店員的臉似乎有那麼一瞬間亮了起來,吳謙化看著那張平板又疲累的臉,又似乎只是燈光造成的錯覺。但那似乎不是錯覺,那店員與他四目交接,「幾十年前就發生過,還以為做過法就沒事了呢。這次也會找道士作法吧。」

  吳謙化感到詫異,「你怎麼會知道幾十年前的事?」

  這店員看起來就與他差不多年紀,自己還是個豐原人呢,連他都不知道這麼久以前的鳥擊事件,怎麼這小夥子就知道呢?

  「我的阿嬤跟我說的。她上了年紀,不記得我是誰了,但會跟我說很多她年輕時候發生的事。」

  「你阿嬤是豐原人?」吳謙化心想,若是豐原人,就算這位阿嬤忘記了一些事,問問左鄰右舍的長輩,多多少少也會有線索的。

  「不算是吧。」店員看了一眼吳謙化詫異的表情,回敬一個不明所以的疑惑眼神。「我阿嬤年輕的時候就從豐原嫁去后里的泰安了。」

  但店員的解惑並沒有讓吳謙化停止驚詫,「你阿嬤不會就是阿琴姨?」

  「怎麼?你認識我阿嬤啊?」

  「不、我……唉。我是從一個阿伯那裡聽來的,你是阿琴姨的孫子,她是怎麼告訴你幾十年前鳥擊事件的?」

  年輕人瞪著天花板回想,「每次談及,也就短短數句,只有幾次她時空錯亂的時候會說,『那是阿水在怨恨她』。家裡與認識的人都不知道阿水是誰,問阿嬤,阿嬤也不曾多說。」

  吳謙化點了點頭,心想,這個阿水八成就是道士阿伯口中那個做田放牛的情郎。

  但是,若鳥擊事件與阿琴別嫁、阿水怨恨有關,那麼,「信差」白鷺在這兩人之間又有什麼關聯,導致在連續鳥擊再次發生的現今時空之下,末班車竟然隱藏起來不再出現?再加上,那次吳謙化下車前,看見白色鳥影從車廂裡飛出的景象……吳謙化無奈的搔起頭來,所有的線索像是破碎的碎片,各自沒有關聯,卻又像是無形之中反映出另一片碎片的殘影,有那麼點相關,吳謙化卻摸不著頭緒。

  「這次的鳥擊,你認為,跟幾十年前那次有關?」

  「我不知道,但隱約覺得,這中間也與末班車的信差有關。」

  年輕人沉默了一陣,似乎是在心裡琢磨好些時日的念頭,終於下定決心的嘆了一口氣。「我帶你去見我阿嬤。」

  「什麼?不好吧?你阿嬤住在台中嗎?」

  「扭捏什麼?」年輕人不悅,「反正我也想把工作辭了。我帶你回泰安見她,雖然她很多事都不記得了,但你是見過信差的人,或許可以問出她與信差是否有過接觸。」

  吳謙化很想要這年輕人不要衝動,但他似乎心意已決,而且躊躇很久終於下定決心,也並非是衝動使然。就像他當時離開台北城,其實已經猶豫要不要回家許久,正好有那麼件事發生,讓他可以有個理由決心回鄉。

  「好。」吳謙化猜想,或許年輕人的思念在回鄉之後,就會獲得解答吧。「那就麻煩你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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