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IA。

（Photo by Mary on StockSnap）

　　晨間的山林染上一層霧氣，視野所及皆是灰濛一片，但阿德莉仍敏捷熟練地撥開一叢叢盛著露水的闊葉，踩著生人無法辨認的密徑，壓低身體越過幾個橫著生長的低空樹椏，東閃西躲，卻又絲毫沒有猶豫的不斷迅速向前邁步。

　　日頭還未完全升起，山林裡已有無數細碎聲響此起彼落。

　　山已經醒了。

　　而阿德莉心急如焚。上山來的盜獵者是不等人也不等時間的。

　　憑她一己之力，既無法阻止盜獵者上山，也無法保護山裡恐將遭殃的無助生靈。比起自己的人身安危，阿德莉更加擔憂山中居民的生活受到打擾甚至遭到破壞。

　　所以她才急著要找那個以凶狠著稱的山林「守護者」。

　　只是天不從人願，即使阿德莉自懂事以來就跟在那人身邊長大，卻還是捉摸不定那人的行蹤與脾性。「討厭！這個時候是會跑去哪裡啦？」

　　不在那人在鏡湖畔的居所，阿德莉也才剛從自己居住的狼母洞離開，一路上放眼所及也就只有她一個會動的生物，心裡焦急接下來要去哪裡找人，緊張的心在嘴邊炸成碎嘴抱怨，一個分神就被路上突出的樹根絆倒，跌了一跤。

　　「痛！」膝蓋先著地，也是膝蓋先發痛。阿德莉起身正要查看傷勢，回頭一看，哪裡有什麼樹根，那是一隻從草叢中伸出來的、屬於人類的腳，正好橫在阿德莉走過上千上百遍的熟悉山徑。在意外被絆倒的驚嚇餘韻之後，古怪場景又讓阿德莉嚇出一身冷汗，忘了膝蓋正在疼，直到臥倒在草叢中的人發出呻吟才回過神來，趕緊湊上前去查看。「喂！你還好嗎？」

　　阿德莉將那人翻過身來，即使那張臉已經沾染不少泥土，阿德莉還是看出這人是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人類少年。

　　看他意識不清，身體冰冷，顯然是在山裡迷路，或許遭逢意外，又在夜裡失溫，再不救他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嚴格說來，這位少年也算是違反規矩偷偷上山來的，但比起那些企圖明顯就是來掠奪的盜獵者，阿德莉無法無視對少年的惻隱之心。既然已經決定要行動，沒有猶豫太久，她一邊祈求著那位「守護者」可以盡快發現盜獵者，一邊忍痛想抬起那少年的身體，將他先送回狼母洞再說。

　　「唔……」或許是拉扯到受傷的部位，少年皺起雙眉，發出不明的呻吟。

　　阿德莉見狀，就又伸手搖了搖少年肩膀。如果他可以清醒過來，自己走到狼母洞的話就再好不過了。「喂！醒醒！有什麼地方受傷嗎？能走路嗎？」

　　少年慢慢睜開雙眼，似乎看見了阿德莉，又好像視野沒有聚焦的看向不特定遠方。「……我必須去……山頂。」

　　山頂？那裡除了比較高之外，與這片山林的任何一處都沒有差異。阿德莉歪了歪頭，「這裡離山頂還很遠，我先帶你去安全一點的地方休息。」

　　「山頂……慈母木。我要去參拜……」

　　啊，原來如此。但是，「慈母木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倒下，死掉了喔。」

　　那是遠在她出生之前的事了。這也是她好奇問起，那個人也剛好心血來潮才告訴她的。據說只要一片樹葉、一朵花，或是從樹上掉下的一根小小樹枝，都能製作成保佑孕婦安然順產，也能庇佑嬰孩平安健康長大的護身符。雖然也有較為陰暗的傳說流傳，但慈母木對山下的人來說，總歸還是比較神聖的。

　　但這樣一棵承載著人類虔誠敬畏之心的神木，在十幾年前就因為被天雷擊中而倒塌，沒多久就死成枯木了。阿德莉在山巔親眼見過慈母木被青苔與雜草吞噬淹沒的殘骸，無論那人有沒有編故事騙她，神木已經死去是不爭的事實。

　　但少年不知道是還未完全恢復意識，還是本身就有不願放棄的固執，完全沒將阿德莉說的話聽進去。「我必須去……慈母木……那裡。」斷斷續續說完之後，就又逕自倒頭昏了過去。

　　不知怎麼的，阿德莉更加心軟了。她想幫助少年度過現在的難關，或許也會設法帶他去看殘破不堪的慈母木，但這些都要先得到那位「守護者」的同意才行。想到就只能嘆口氣。

　　不管慈母木了。阿德莉心想，先不論那位的性格嚴厲，對違規上山的人必加以嚴懲，山裡也是有猛獸的。她不確定少年是否有受傷流血，但野獸的嗅覺敏銳，難保不會吸引來正飢餓的熊。

　　阿德莉吃力的用肩背撐起少年的身體，調整好姿勢後，返回狼母洞。

　　至於要怎麼跟那個人求情，她想，等安置好少年後再來擔心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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