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洛德找到了前奇路彭閣下一封未寄出的親筆信,裡面提到了你的事。夫人堅決否認你不是奇路彭、更不是伊甸人的事,但這些都已經在騎士團裡傳開了。你的處境很危險,哈洛德的人想殺你。但無論如何,我與夫人會極力的保你周全,請相信我。」
約書亞很難得嚴肅的說著玩笑話。伊諾克心想。
「你說什麼?」伊諾克想配合約書亞的笑話發笑,但他立即發現他的潛意識並不認為這是個笑話,因為他的聲音正在顫抖,聽起來很滑稽。「哈洛德為了剷除第一繼承者的我,假造了一封父親的書信,你竟然相信?」
「你是撿來的,伊諾克。你並不是伊甸人。」
有好幾個嗡嗡的鳴響敲進伊諾克的腦內,讓他沒辦法冷靜思考。
他已經是伊甸人十六年了,怎麼會因為一封他連看都沒看過的「親筆信」就不是了?他腦海一片空白,身體有種沒有實感的飄忽,又有種他早就知道這件事的矛盾感。
「但是,母親否認了,不是嗎?」
「伊諾克,看看你的長相。」約書亞搖了搖頭,眼底帶著悲傷,「你知道德波菈夫人一直以來的理念是什麼,她稱呼外邦人為伊甸人,你是她的孩子,即使是養子,也是姓著奇路彭。她沒有理由承認你是外邦人的事,她也沒有打算將你屏除在奇路彭之外。」
伊諾克知道約書亞說的是事實,但這些太過震撼,讓他沒有辦法一時半刻就接受。他在不自覺間將雙唇抿成細長的線條。
「我知道你想救那個外邦人少女,但是我們現在只能傾全力救你。哈洛德‧奇路彭是個狡猾的人,他捉拿你,讓我們這些擁護你的人疲於奔命,好讓我們只能先放著那個外邦人不管。他已經算好了,最後都是他會贏,只是多贏還是少贏的問題罷了。」
不論那封親筆信是否真的存在,哈洛德的這一步棋都會對伊諾克造成重創。在伊甸,血統比什麼都來的重要,只要伊諾克失去了血統作為盾牌,哈洛德就可以隨自己高興的處置他。
當舊勢力疲於證明伊諾克血統的時候,哈洛德藉著處決安娜‧亞當斯鞏固權力,彰顯舉辦祭神的重要及身為奇路彭的威權。
伊諾克也明白,安娜‧亞當斯的死同時也是哈洛德設下的甕,只要心懷良善的人,都會因為他人無辜為己而死感到愧疚,亞實少女絕對會以某種形式現身,掉入哈洛德的陷阱之網裡。
奇路彭的舊勢力沒有太多的選擇。
「可惡!」
伊諾克厭惡起自己的愚昧與魯莽,他應該要按兵不動,卻因為攸關生死觸動了他敏感的神經,不顧一切的自告奮勇擔起尋找祭神羊隻的責任,搞得自己落入隨時會被安上瀆職罪名的下場。
「從今晚開始,我們會開始執行計畫。」
「你們要做什麼?」還有,你們是誰?伊諾克心裡有預感,約書亞說的計畫是某種會流血的激烈行動。
「這裡不方便明說,但我們一定會讓你離開這裡。奇路彭騎士團中,會用腦子思考的已經不多了。」約書亞在提及奇路彭騎士團時,彷彿自己不是其中一員,語調中帶著輕蔑。
「然後呢?出去之後,我可以幫你什麼忙嗎?」
嘴上這麼說,但伊諾克卻沒有拿定主意,要是約書亞真的在策畫反動,他該支持他、或是反對他?
「我要帶你去見德波菈夫人。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你在說什麼?母親她病了嗎?」
約書亞沒有正面回答,只說:「先休息吧,我很快會再來。」
少年垂下頭,每一個死去的臉龐浮現在眼前,在東區看見的景色也一一敲擊著他的心靈,悲哀帶著苦澀湧現在喉頭,讓他發不出聲音。
他看著約書亞離去的背影,房間內少了一個人,在狹窄都顯得空曠。周邊寂靜無聲,伊諾克開始耳鳴。那些聲音裡有烏鴉的叫聲,吵鬧,但又孤獨的。
如果他不是伊甸人,那他是誰,又能做什麼?
伊諾克的諸多疑問都沒辦法獲得解答,腦海裡響起了安娜對他說過的話。
──「墮落與人種無關。」
他當時不認同,現在,他迷惘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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