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IA。

　　米莉安並沒有特別驚奇，親眼見識旅人辨別名字的高超天賦後，看透一面玻璃彩繪的故事也就沒那麼稀奇了。

　　她向旅人點點頭，就是因為這名『愛』的前身曾經殺人而沾染不潔，她才那麼畏懼自己會走上相同的命運。

　　旅人輕盈轉身，提燈在手，微光在兩人的腳邊泛起漣漪，米莉安注意到的時候，她與旅人已經身在幾個同心圓的魔法陣裡。她抬眼看見旅人紅若寶石的雙眼輕輕笑著，緊張不安的情緒似乎被安撫了些。

　　圓陣開始緩慢旋轉，在廳堂裡颳起了陣陣微風。

　　『人類，汝等何名？』旅人的聲音不再像剛才那般柔和，嚴肅有些低沉，顯得更加有威嚴。

　　「米莉安‧亞當斯。」

　　『人類，汝等何所求？』

　　旅人的燈火開始搖晃，從純白色轉為熾熱的紅色，米莉安發現時視線已經離不開那簇火焰，似乎火中會有她想要的答案。

　　她想求的是什麼？

　　「和平。」米莉安沒有思索太久，看著燈火的同時，米莉安幾乎就已經沒有疑惑地找到答案，而誠實面對自己的她，此時竟並沒有感到一絲的恐懼與焦慮感。「我害怕死亡，也害怕活著，我想要成為指引和平的標的。」

　　『米莉安‧亞當斯，「甘與苦的行者」，汝等所背負之名將引領周邊世人經歷悲歡離合。吾在此允諾，吾之燈火與汝等共存，汝等將與亡者的鬼魂道別，汝等將背負生命的重量完成使命。』

　　風颳得更加強勁，旅人的燈火轉為青藍色，猶如鬼火。

　　米莉安在旅人雪白的身後看見了第一個死在她手裡的人，雅菲娜的兄長像是一絲煙縷，在青色火光中泛著微弱光芒，輕輕笑著。米莉安伸手去抓，那青年便煙消雲散，化作煙霧四散而去。

　　稍後，煙霧再次聚集，這次出現的是一名有著粗獷身材，蓄著濃密大鬍子的中年男性。米莉安記得他，因為他從前線被送回來時，腹部的大洞口已經被蛆蟲占滿，奄奄一息、呼吸微弱，哭著求她了結他的生命。

　　他也對著她笑，眼神裡沒有責備。

　　接著煙霧再次散去，又組合成另一個男孩的樣子，水汪汪的大眼看著米莉安，無語卻像是在感謝。

　　一個接著一個，煙霧召喚無數死在米莉安手下的人，但沒有一個人責備她，甚至連展現怒容都沒有。

　　在最後一個青年的鬼魂消散後，青色的燈火再次轉為溫和的紅色，米莉安已經跪坐在地，低聲啜泣，不能自已。

　　旅人彎下腰，向她伸出手想攙扶她再站起來。

　　『行者，汝等將成為地上的燈。』

　　米莉安抬頭看她，旅人一貫的溫和笑容就掛在臉上。

　　至此，米莉安才真正相信眼前的謎樣女子是傳說中的「引路人」。

　　只是，她引領的是人類的靈魂。已經死去的人安息在她的燈火裡，她要帶他們去純淨的迦南地；仍活著卻又迷惘的，她闡述或賦予他們名字新的意義，讓他們找到往天國的道路。

　　米莉安從已死去的人們那裡獲得允許，得以繼續活下去，並且成為地上的燈火。她止不住哭泣，腦海中閃過的那些甘與苦，都在對她訴說原諒與感謝。

　　米莉安真心的感受到，能夠活著真是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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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克鎮宣布結束與吉紅城的合作關係後，開始強調自身的獨立性，不僅廢除了當地的十字軍教會，甚至開始興建起屬於自己的城池。吉紅城因為剛經歷與希德克的征戰，再無軍力嚇阻，只能暫時忍受亞克地方人民的拒絕管束。

　　亞克的居民善用亞拉拉丘林的天然資源，成了一方新興的木造業都市，繁榮的光景在米莉安‧亞當斯的帶領下，綿延了三、四十年之久。

　　米莉安要離世的那天，正好雨季剛過，被雨水洗淨的藍天相當澄澈，據說大地上除了亞克地區，已經沒有多少地方可以看見這般美麗的天空。

　　當時，她就坐在自家庭院乘涼，搖椅讓老邁的她漸漸進入夢鄉。

　　她夢見了那個再也不曾見過的白色旅人，也夢見了古老先祖遷徙的故事。

　　意識浮沉間，她思索著為什麼他們沒有了神木的保護，卻仍然可以免受不潔之死的吞噬。不過，貪婪的吉紅都存活至今了，純樸的亞克沒有理由墮落。

　　以吉紅城為中心的城邦聯盟，一直是米莉安極欲擺脫的勢力，在她有生之年卻無法找到可以迴避征戰就脫離吉紅的方法，而這也是她邁入衰老之後，吉紅城再次蠢蠢欲動的原因。

　　她再次想起那個旅人跟她說的，「甘與苦」。

　　米莉安醒了過來，喚來了雅菲娜。

　　少女已成長為成熟端莊的女性，準備好接替米莉安成為亞克的新任領導人。

　　「親愛的，聽好了。吉紅城的貪婪是惡的根源，神的使者尋找迦南，而我們當要做我們該做的事了。」

　　雅菲娜皺皺眉頭，她不曉得為什麼米莉安一生堅持反對與吉紅正面對抗，如今她快要死去了才將這任務交給她。

　　「母親，他們的勢力已經根深蒂固，太晚了。」

　　「孩子，天國不該是這樣的。」米莉安抬眼看向蔚藍無雲的天空，在日趨模糊的視線之中，她彷彿看見了那些她親手殺過的士兵，和村裡曾經德高望重、如今因為沒有子嗣而斷絕的諾歐亞一族，以及那位即使不是出自諾歐亞，也仍然堅守著歌斐神木的懺罪者。

　　「當時長年與希德克的征戰，讓我一直不敢再製造紛擾，但如今的亞克已經復甦。我偷偷的布局許久，攏絡了眾多極欲擺脫腐敗吉紅與十字軍教會的城邦，而時候到了。」

　　雅菲娜與身後即將成為亞克城邦護警隊總隊長的艾翁對望一眼，思索著米莉安的心意。原來米莉安後來努力經營亞拉拉丘林的目的，以及重用當年受到亞克鎮民赦免的希德克人艾翁，並不完全是為了重建，還帶著另一層涵義。

　　吉紅的勢力墮落太久，他們有優秀的教士投機取巧，讓他們免受不潔之死的侵犯。既然制裁進不了吉紅，那麼就應該要有人站出來反抗他們的暴政才行。

　　沉默了許久，米莉安才說了她活著時的最後一句話，也是她用盡一生力氣才尋得的天國所在。

　　「與希德克諸城聯盟，我們就叫『迦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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