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道第幾個夢醒時,飢餓感翻湧著,吳謙化只好起身,出外去尋找晚餐。

  走出旅館,看了看手上的錶,已是晚間十點。

  白天還人聲鼎沸的火車站商圈,入夜之後悄然無聲,路上沒什麼車,更別說人跡了。吳謙化搔了搔後腦杓,心想著這時間點大概小吃販也都收攤回家,望了一眼旅館不遠處的一間便利超商,嘆了口氣。

  什麼要一探夜鷹究竟,其實只是自己想逃避現實的藉口吧?

  他向便利超商的門口走去,短短幾步的路程,他看見一個遊民就睡在騎樓下,逼自己擠在狹小的被窩裡。那是真的被窩,厚實的棉被折成床鋪,遊民就睡在其上。

  吳謙化匆匆移開視線,轉進便利超商的自動門。

  隨著音樂響起,一個西裝筆挺、還戴著圓頂軟呢帽的男子就撞了過來。

  吳謙化被撞到一邊去,差點跌坐在地。撞人的男人連回頭看一眼也沒有,彷彿自己沒撞到任何人,倉促地往車站方向小跑步而去。

  正想發火飆聲國罵時,一聲清亮鳴叫響徹整個寂靜的深夜。

  是夜鷹。

  就跟他在網路上查詢到的一樣,不像鷹,倒像是一般的鳥類,放大音量的在啁啾。那隻夜鷹開始接連鳴叫,規律的頻率讓他不禁覺得或許是機器定時播放,讓人誤以為夜鷹住進了城市。

  而連夜鷹都能居住的城市,人一定也可以安然住在裡面。

  是這樣的嗎?

  吳謙化買了簡便的宵夜步回旅社,邊開著筆電閒晃網路頁面,邊填飽空虛的肚子。不知怎麼的,他突然想起了那個西裝男。

  那男人十足讓他介意,雖然城市裡也是不少怪人,會在深夜裡戴軟呢帽或許只是在意服儀,但吳謙化怎麼想,都覺得在那個時間點趕搭火車有些詭異。

  靈機一動,吳謙化點選了台灣鐵路管理局的網頁,開始查詢火車時刻表。

  果然不出他所料,網站上的時刻表顯示,會在晚間十點左右經過台中站的火車班次可說是幾乎沒有。以吳謙化查到的時刻表來看,台中發車的順行列車,最晚的班次是九點五十五分由屏東到七堵的火車,逆行列車則是九點三十五分從花蓮行駛過來往潮州的班次,沒有一班車會是在十點以後還行經台中的。

  吳謙化看著時刻表,手指開始顫抖。

  可能是白天睡太久的恍惚感襲來,他的腦袋開始有點不太清楚了。西裝男不一定是要趕火車,也可能是趕搭遊覽車。只是吳謙化已經不想再去查更多的時刻表,那個男的有沒有搭上車根本無關緊要。

  吳謙化躺在白淨的床上,有種難以言說的空虛在心上擴散。

  那男的或許有故事,或許可以成為很棒的都市傳說題材。

  不安的騷動感讓他又從床上爬起來,在筆電上敲敲打打,偶爾會停下來想個措詞用字,就這樣過了一夜。但吳謙化並沒有停下來,那股空虛感與夜鷹在空蕩城市裡不得回應的叫聲,在在衝擊著他的心靈。

  他在電腦裡敲擊出那個男子的故事,想像他記錯時刻表、或是想像他不得不在那個時段趕火車的原因,加油添醋,給他一些不堪的過去與家庭背景,或是生意失敗,只要這個故事可以成功,怎麼樣都好。

  吳謙化一直覺得有神秘故事的人,必定都有著不可告人的傷痕,而他的工作就是殘酷地把傷痕裸露出來,曝曬給別人看。

  當他完成三個章節時,已經接近正午。

  吳謙化吃了點東西,爬上床小憩。沒想到才一天的作息不正常,影響已經擴散到第二天來。他在晚上九點多、接近十點起床,又是這個尷尬的時間點,只好再去便利商店買些晚餐。

  走上寧靜的騎樓人行道,吳謙化看到昨天的那個遊民仍然窩在原處,姿勢與昨夜的無異,讓他疑惑著那遊民是否已經這樣僵硬成化石。他低頭看了看遊民 邊的垃圾,不知道為什麼內心湧現的是慚愧。

  移開視線,吳謙化在要轉進商店門口時,一道身影在他面前閃現,隨之而來的是撞擊。這次他真的摔在地上,他也真的罵了一聲國罵。

  拍拍屁股站起身來,吳謙化正想再瞪一眼那人以消心頭之厭惡時卻愣住了,隨後他感到背脊發涼。

  是那個西裝男。他穿著同樣一套西裝和軟呢帽,趕著前往火車站的方向。

  吳謙化低頭看了一眼手錶,指針顯示現在的時間正是十點整。

  
 

  這男的也太詭異了吧?沒問題吧?


  

  吳謙化心想可能是昨天沒趕上火車,所以男子決定今日再啟程。但昨日的經驗不是告訴他,晚間十點是沒有班次從台中出發的嗎?

  即使腦內快速設想了無數個可能遇到危險的情景,在吳謙化回過神時,已經在追逐那西裝男的路上。而那男人沒有發現吳謙化的跟隨,一路的往火車站快走前進。

  他的猜測並沒錯。他十足的確定,那個男人沒有選擇其他的交通工具。

  吳謙化在台中火車站旁,中山路與建國路的交叉路口,親眼看著西裝軟呢帽男子走進了火車站大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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