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IA。

　　旅人不語，只是默默地將帽子戴上，揹起行李，一副準備離開的模樣。

　　「有少女因為被伊凡‧雷茲玷污而選擇在山谷自殺，他的罪呢？」凱茵有些慌張，一部分是因為害怕旅人會將自己的事告訴護警隊，但她也害怕旅人走了，知道事實真相的只剩下自己，而真相是沉重的，她一個人無法承擔。

　　旅人的眼眸從帽沿底下探出，冷漠中似乎還有別種更為複雜的情緒。「沒有凡人可以審判他人的罪，而我也不負責審判。」

　　凱茵覺得生氣和絕望。

　　如果凡人不能決定他人是否有罪，那麼十字軍教會的那群凡人到底憑什麼將艾貝兒囚禁起來呢？憑什麼放走毀了無數少女人生的伊凡‧雷茲呢？凡人無法定的罪又該由誰來定呢？

　　已經噤聲了的神嗎？

　　人們都說天堂的門扉被不知原因的事故而關閉，神的聲音無法傳達給地上的先知，於是十字軍教會只能代理先知掌管各地。善良的靈魂死後也只能沉睡等待門扉再開，還得在等待的期間祈禱自己的運氣夠好，不會被魔鬼欺騙利用而讓自己也成了惡靈。

　　沒有神的世界，該怎麼定人的罪？

　　似乎查覺到凱茵內心的怨恨與困惑，旅人垂下了視線，「對不起。」

　　話語中潛藏著太多凱茵讀不懂的情緒，似乎是真的歉疚，讓人不由得想試探眼前的旅人是不是真的知道關於傳說之事？

　　不。

　　凱茵聽到自己在內心反駁了自己。

　　天堂門扉是十字軍教會編織的謊言。在混亂的年代，百姓是盲目好騙的，他們需要信仰與帶領，他們需要在魔鬼真實存在的同時，也相信神是真實存在，而全世界似乎只有凱茵一個人知道這些都是虛偽的假象。

　　「這樣吧，在下能想些辦法讓那些教士釋放您的妹妹，以報答您出借住所一晚的恩情。」

　　凱茵先是一愣，幾秒後才發覺旅人說的是艾貝兒。

　　「你有什麼辦法？你是十字軍教會的人？」

　　「不。在下只是一介旅人。」

　　那麼你要怎麼讓教會聽你的？凱茵想問卻又問不出口。

　　或許旅人有過人的智慧，像那些戲劇裡的偵探，聰明的讓那些十字軍甘拜下風，但最終還是會把殺害伊凡‧雷茲的真凶交出去，也就是走向凱茵必須繩之以法的結局。

　　再次看透凱茵的心思，旅人這一次語氣帶著一些溫柔，似乎眼前的女子真的是名可憐人。「在下不會將您交給教會的，請放心。」

　　「但是，我不過是讓您有地方暫居一晚，您這樣闖入教會，豈不是太莽撞了？」

　　旅人只是安慰般的回答，「在下不會有事。倒是您，那天夜裡棄屍前有將屍體徹底淨化嗎？」

　　凱茵先是為旅人居然清楚知道細節而感到畏懼，但若殺人是將靈魂賣給魔鬼，那麼就算眼前的人是魔鬼的使者也無所謂了。她早就是魔鬼的爪牙。

　　「沒有。」

　　旅人微微皺起了眉，低頭不語。

　　凱茵隱約察覺了這似乎是不太好的事，此時雪鴿又呼嚕叫了一聲，振翅的聲響與動作嚇了凱茵一跳。她想她大概真的沒辦法習慣有這麼一隻飛禽跟自己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會發生不好的事嗎？」會比艾貝兒被抓、自己被處死還糟嗎？

　　「不確定。」旅人再次抬眼看向凱茵，「從現在開始，這件事交由在下處理。請您使用教會的聖水洗淨自己，連續七天。這未潔淨的七天內都不要進城去。」

　　凱茵欲言又止，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該道謝。旅人的神情看似這不只是她和艾貝兒的事，而是一件即將發展成大事的預告。

　　「請問，旅人先生，你到底是誰？」凱茵說出了內心中的疑惑代替道謝。這很不禮貌，但她就是想知道旅人的來歷。

　　「正如您所稱呼，只是個旅人。」

　　「那麼，旅人先生又是為了什麼成為旅人的呢？」

　　旅人凝視凱茵的雙眼發射出森冷的寒光，似乎那是個不可觸及的禁忌。凱茵不由打了個寒顫，為自己的魯莽感到後悔，然而出乎意料之外，這問題居然有獲得解答。

　　「為了尋找。」

　　聽說人們在感到迷惘的時候，總會想到不熟識的地方看看走走，遠離一些認識的人事物，意外的能讓自己得到更為開闊的視野。不過這只是聽聞一位外地商人隨口提起，凱茵不是很能體會離開家鄉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不是代表，她還沒迷惘到需要去尋找自我？

　　「所以，旅人先生也是在尋找自我嗎？」即使真是如此，旅人身上仍有太多的謎無法解開。

　　雪鴿似乎在笑的發出咯咯般的叫聲，但旅人並沒有笑。

　　「我在尋找應許之地。」像是在賭氣般，旅人的聲調有些孩子氣，同時若有似無的瞪向雪鴿。雪鴿眨了眨眼，又咯咯叫了幾聲，惹得旅人皺起了雙眉。

　　「應許之地？迦南？但那只是……」迦南地只是傳說，凱茵是想這麼說的。

　　「它存在，也必須存在。」

　　旅人堅定的語氣讓凱茵的心情複雜起來。

　　就算旅人真的找到應許之地，然後呢？已經被神丟棄的土地，能夠再次興盛起來嗎？讓凱茵更加好奇的是，旅人的態度真的不將尋找迦南地當作尋寶般的兒戲，而是一件必須去完成的任務。

　　為什麼？

　　凱茵將疑惑放在心底，想起前一刻旅人敏銳的雙眼，直覺這話題應該就此打住。就連雪鴿那雙紅色眼睛也凝望著她，似乎在發出警告。

　　「只要七天，是嗎？」

　　旅人點了點頭。「到麥田裡之前，記得先用過聖水洗淨身體。」

　　凱茵才剛鬆了口氣，卻又覺得麻煩了起來。剛採買過的日常用品應該還足夠，但聖水的量恐怕就需要擔心了。

　　鎮上的人們不歡迎她，凱茵便自然的迴避人們最常聚集的教會，漸漸地，她只有在需要聖水的時候才上教堂。

　　旅人似乎識破了凱茵的難處，「我會再送聖水過來。」

　　凱茵在旅人的語調中聽出了無奈的情緒。

　　目送旅人離去的背影，她開始徬徨了起來。

​　

　　「我是這麼需要被憐憫的人嗎？」她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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