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IA。

第四幕‧This Place was a Shelter

　　『未來妳夠強壯了，仙境將會成為人類的庇護所。』

　　『庇護所（隱密處）？為什麼人類需要將自己隱藏起來呢？』

　　『因為人類是善於欺騙自己的生物，但妳不會。』

　　我，不會自我欺騙嗎？

　　✣

　　米黃兔子帶愛麗絲走上華美的紅磚街道，兩旁開始出現了有別於樹林的整齊建築物，在月色的照耀下猶如一幢幢無人的方形怪獸，空洞的窗就像它們的眼睛，瞪視著敲響夜晚的來者。

　　盡頭是一棟豪宅，設計應該是奢華美麗，但在夜色光影將它琢磨成怪獸之王，大宅門口敞開時傾瀉而出的明亮燈光，像是引誘人墮落的陷阱。

　　遠處幾個白點正從宅邸裡走出來，風的呼嘯聲中好像還有別種聲音交雜。

　　米黃兔子緊挨著愛麗絲的裙擺，「我只能送妳到這裡了。」

　　「你不去嗎？」兔子正在瑟瑟發抖，愛麗絲不是很明白牠的情緒。

　　「不去、不去。我去了會被抓起來。拜託小姐，幫個忙吧。」

　　「好吧。」

　　提起裙襬，愛麗絲獨自一人走上沒有街燈的暗色道路。

　　當她終於接近華麗宅邸時，才看清那些白點是一個個赤裸的少年少女，皮膚蒼白的像是屍體，可怕的是他們的身體大多都有殘缺，或是縫補過、而且錯接位置的痕跡。那些孩子的身邊有黑色半透明的黑影揮舞著鞭子，催促他們移動到宅邸庭院去，那裡有停靠著同樣透明的馬拉貨車，一個個塞滿這些蒼白的人體。

　　愛麗絲眉頭皺起，腹部湧現想嘔吐的不快感，只好不顧禮儀擅闖敞開的宅邸大門，逃離那恐怖的現場。

　　宅邸裡充斥著庸碌的半黑人影，只有少數幾個有明確外型的人聚集在廳堂一處，圍繞著一名穿著華美高貴的婦人，周邊放置著好多顆彩蛋。

　　「噢，仙境到底出了什麼事？最近老是自行生出這些怪東西。外面那些做壞了的孩子，還有這些怪裡怪氣的圓滑東西，全都送到紅心女王那裡砍頭！」

　　「公爵夫人，我告訴過您了，這是彩蛋。仙境用來慶祝復活節的。」

　　「管它們做什麼用，這顆被畫得烏漆抹黑，你說是慶祝什麼來著？」

　　白兔先生嘆了一口氣，不想再跟公爵夫人講解下去，無奈抬起眼一看，正好看見愣在一旁的愛麗絲。

　　「噢！愛麗絲！」

　　白兔一聲驚呼也驚動了正在揀選不良彩蛋給黑影的公爵夫人。她抬起充滿皺紋的臉，面露困惑與不悅。即使白兔叫出了少女的名字，她還是問：

　　「妳是誰？」

　　「夫人，我是愛麗絲。」愛麗絲行了個禮後，拿出了可以證明身分的沙漏。

　　如她所料，看見沙漏後，公爵夫人緩和了緊繃的顏面神經，但也沒有像白兔那樣歡喜迎接。「仙境的愛麗絲？若妳是愛麗絲，外面那些壞掉的東西怎麼還一直生個不停呢？」

　　「冒昧請問，外面那些孩子跟這些彩蛋，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可大了！那些孩子是長錯的，這些彩蛋是不該有的，錯誤就是錯誤，我負責辨認出這些錯誤，紅心女王負責砍下他們的頭，一刀兩斷，讓仙境與錯誤永遠分開！」

　　愛麗絲在公爵夫人喋喋不休的時候撿起那顆全黑的彩蛋，仔細一看，彩蛋並不是如夫人所說的全黑，上頭有鑲嵌不同的點點色彩，但愛麗絲還無法辨認它們的顏色。在黑色的基底中，它們還不具有自己的顏色。

　　「這些蛋沒有頭。」

　　公爵夫人語塞，但眼神銳利了起來，又問了一次，「孩子，妳是誰？」

　　「我是愛麗絲，夫人。」

　　「是的、是的，仙境的愛麗絲呀，夫人。」白兔先生加以保證，他不會認錯愛麗絲的沙漏，雖然功能還不正常，但這孩子應該找過智者了，沒問題的。可不能讓公爵夫人發現愛麗絲的不對勁，否則仙境將永無天日。

　　「你給我閉嘴！」公爵夫人粗魯的踢了白兔一腳，後者痛得在地上打滾成一團毛球。「既然如此，妳應該比我還清楚這些蛋的來歷了？」

　　不，愛麗絲一點也不明白，但她還是勉強點了點頭。答應黃兔子的事，就要做到。「這些是復活節用的彩蛋，夫人。」

　　她只是重複了一次白兔的話，公爵夫人竟接受了。

　　夫人全身放鬆的窩進身後的一張躺椅，露出疲態。「既然愛麗絲已醒，我也不必這麼賣命的替紅心女王工作了。愛麗絲啊，仙境的修復工作什麼時候開始啟動呢？」

　　「這……」愛麗絲捧著那顆黑色的蛋，心虛的眼神飄移，全然不知公爵夫人將這些反應都看在眼裡。「當我巡視完仙境之後，夫人。我得先找回仙境的模樣，才能修復它。」

　　所以，她也擔當修復仙境的工作了？愛麗絲很疑惑自己在仙境中的角色，但為了不讓公爵夫人起疑心，只好假裝自己沒有失去記憶──看來，公爵夫人也不是保管她的記憶的人。

　　夫人點了點頭。「這樣很好，但請盡快。自從仙境坍塌以來，我已經越來越不知道對錯，什麼該留下，什麼不該。

　　「仙境啊，從前是很漂亮的樂園。大家各司其職，讓魔法得以實現，仙境就是這樣的地方。現在則是充滿這些壞掉的東西，氣死人了！」

　　「那些『壞掉的』孩子，要被送到紅心女王那裡去嗎？」

　　「是的，孩子，這些蛋也得送去。」看見愛麗絲不悅的皺起眉頭，公爵夫人趕緊接著說道：「這是妳來之前就通報給女王知道的事，我得聽她的命令。不如妳就將蛋帶去，跟她解釋吧。」

　　愛麗絲點了點頭，「我該怎麼找到女王呢？」

　　「愛麗絲，親愛的，」公爵夫人坐直了身子，一雙紅眼似乎能看穿愛麗絲，少女心裡直覺感到害怕。「凡是、凡物的存在都有意義，而我的雙眼能看見那些東西的『存在意義』。妳猜，我在妳身上看見什麼？」

　　少女搖搖頭，不敢再說下去了。

　　「去吧，妳要解救手上那顆蛋的話，就跟著馬車去找紅心女王。」

　　公爵夫人只是勾起艷紅的唇，除了道別，與目送愛麗絲的倉皇離去，沒有多說任何一句話。

　　✣

　　噢，你從來沒告訴我，「庇護所」會坍塌，會腐朽。

　　你是否也欺騙了你自己呢，艾爾伯特？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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