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IA。

　　家族舞會的隔天一大清早，紫蘇便被艾爾丁太太喚醒。

　　意識還很朦朧之際，被催促著盥洗及換上外出的衣服，待到他跟著艾爾丁走出房門，看著和宅邸格然不同的走廊，他才緩緩想起昨晚舞會後，考慮到夜間的山路太過危險，於是大家在日洗堂住了一晚。

　　因為戴雷歐提早休息，紫蘇只能看著朵琳與傑瑞舞過一首又一首的曲子，想著還來不及稱讚戴雷歐那套純白的禮服他就將裙子換下實在可惜，同時也以雷霆萬鈞之姿掃光擺放在會場兩旁的食物。

　　或許是吃飽喝足太過舒服而睡著了，後來被誰抱到房間休息的也說不定。他實在沒有自己走上樓的印象。

　　艾爾丁太太替他披上了一件厚重卻很保暖的毛織披風後，在日頭東昇前便帶著他坐上臨時雇用的馬車出門。

　　雖然只有細細的小雪，但仍然影響了馬車行進的速度，紫蘇一度在路途上睡著，醒來時冬日已經高掛，在層層堆疊的雲層後頭忽隱忽現。

　　遠眺天空與日光，紫蘇在前方的天際看見最不可思議的景色。

　　天空中漂浮著一座城堡。

　　不！更精準的說，是一塊陸地漂浮著，上方坐落著奢華的城堡，下方裸露出的岩塊爬滿綠色的苔蘚或是花草，看起來相當厚重的四條鎖鏈從下部土塊中竄出來，分別往四個方位發散，隱沒在地平線中。

　　「那是國政城。別看了，我們下車。」

　　在艾爾丁太太的催促下，紫蘇才回過神來趕緊下馬車。

　　這時他才發現，他們到達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紫蘇被關在鐵籠中兜售的那個市集。當初與艾爾丁一起離開時，因為背對著國政城，因此紫蘇到現在才發現那座雄偉的空中城堡。

　　當然，那個販賣自己的人販巴路飛已經不在這座市集中了。

　　雖然少了一個人販，但黑市中被販售的邊境孩童沒有減少。

　　紫蘇被艾爾丁太太牽著手走在路邊，只敢低著頭看自己的腳，不敢抬頭張望，怕看到哪個跟自己相像的孩子，用死寂空洞的雙眼看向已重獲自由的他。

　　「別低著頭。挺起背，看著前方就好。」艾爾丁太太極具威嚴的低沉嗓音從紫蘇頭頂上傳來，他只好乖乖照做。

　　小小少年鼓起勇氣，抬頭挺胸，試著不那麼畏畏縮縮。

　　才剛抬起視線，便在人來人往的對街看見鐵籠。

　　籠中盤腿坐著一名麥色皮膚的少年，年齡或許跟自己差不多，從凌亂黑髮中探出的視線正好對上紫蘇的。

　　那雙眼睛，是血的紅色。

　　對於那雙眼睛中透露出的冷酷氣息，紫蘇應該要感到害怕，卻覺得那股生生不息的力量即使是出自仇恨，也令他熟悉。

　　他們的視線短暫交會，短到紫蘇以為對方並沒有真的看到自己，但少年接下來的動作讓紫蘇確信對方在傳達什麼。

　　雖然相距不近，紫蘇卻清楚看到少年的雙唇在動，即使聽不到聲音，那短短的兩個音節紫蘇也知道是什麼。

　　那是他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名字。

　　紫蘇不明白，這世界上知道那個名字的人，應該在都國人屠村的時候都死光了，這個他從沒見過的紅眼少年是誰呢？為什麼會知道他的名字？

　　隨後，紫蘇又想起他在流浪時遇見的那個全身純白的大姐姐，她說，他的那個名字很危險，在大家準備好接受前，他什麼也不能說。

　　艾爾丁在紫蘇發愣的期間，牽起他的小手，繼續邁步往前走，紫蘇也只能回神。

　　在逐漸走遠的路上，他不時的回頭去看那個紅眼少年。但對方似乎縮回籠子深處，不再看他，紫蘇也只能在心裡暗暗的與這位少年道別，並祝福他能被好心人家買下。

　　市集路上的紅磚都長得一樣，要是沒有不遠處飄浮在空中的天空島，紫蘇肯定早已失去方向感。

　　艾爾丁充滿自信的向前，好似這裡的一街一巷都是朱萊帝大宅裡的每塊地毯，熟悉到不需要用腦筋思考在哪裡轉彎，還是能安然的到達目的地。

　　他們轉出黑市，走進一條暗巷。

　　遠離人聲鼎沸，被埋沒在土樓陰影裡的巷子一側是矮牆，另一側是簡陋的兩層或三層式建築，沒有太華麗的設計，但也比紫蘇以往在邊境流浪時的住屋堅實太多。

　　二人在一扇小木門前停下，門邊的牆上插有一面暗色系的小三角旗，因為一陣微風拂過而輕輕擺動。

　　紫蘇還來不及看清楚旗子上的圖騰，被艾爾丁急促敲響的木門就被打開，從裡頭走出一個頭髮蒼白、蓄著白色落腮鬍的男子。他的臉上皺紋橫生，看起來和艾爾丁的年紀差不多，但人上了年紀，除了皺紋與白髮蒼蒼，紫蘇真的無法辨識誰較老，又誰較年輕。

　　老人頭髮及衣著凌亂，雙眼還帶著睡意，搔搔後腦的亂髮正要開口大罵是誰擾他清夢，見到眼前穿著樸素卻顯露高雅氣質的老太太，瞬時間眼睛一亮，嘴巴張的老大想說些什麼卻又發不出聲音。

　　艾爾丁毫不客氣的手掌輕拍老人的側臉，在寂靜只有風揮舞旗幟發出聲響的小巷裡，那一掌引發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大力。

　　看著老人唔啊一聲後快手撫擦臉頰，雙眉緊皺，表情痛苦。艾爾丁太太下手真的有這麼重嗎？

　　「許久不見，妳對老朋友下手都這麼不客氣嗎？維妮雅？」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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