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那幾天不知道要做什麼好,總覺得習慣夏玉言的陪伴之後,沒有他在,什麼事都變的很無聊。

  也不知怎的,一下班都會被夏玉言接回他家,待到太晚就留下過夜,後來就變成半同居的狀態,衣服、盥洗用具、要讀的書幾乎都被搬到夏玉言家去了,休假待在自己家反而無聊沒事做。

  還好夏玉言約他去聽他錄製〈常綠〉那首歌。

  他原本想拒絕,再怎麼說那都是帶來悲劇的歌,但他真的太好奇曲子聽起來怎麼樣了,自從上回夏玉言喝醉那晚說要唱給他聽,到現在他都還沒真正聽過那首歌,於是他就跟來了。

  總之,錄音師與製作人坐在玻璃窗後一大堆錄音設備聊著他沒什麼興趣的話題,而他就坐在這兩人身後的沙發裡,忍受著玻璃窗後方那個拿著吉他、一直對他擠眉弄眼作鬼臉的男人。

  「要開始了嗎?」

  門外走進一男一女,嚇了黎夕很大一跳,所幸沒有人發現他驚慌失措的模樣。但驚魂未定之際,他又驚訝的發現,來者其中之一就是那時候在圖書館裡隨手抓書攻擊夏玉言的女子。

  開口問話的是有一頭長髮的男人。

  看起來是中年以上的年紀,蓄著一些鬍子,但看起來是增添的是成熟男子的魅力,而不是頹廢感。一雙眼睛細長又精明,在看見黎夕時因為禮貌性微笑而彎成好看的弧度。

  「你好,我是夏玉言的朋友。」黎夕趕緊起身,向對方行了個禮招呼。

  「你好,阿言有跟我說會帶朋友來,沒想到是很可愛的朋友呢。」

  男子的態度很自然,不像調侃,但女人就不是如此友善了。「還朋友?同性朋友會擁吻在一起喔?」

  「什麼?他就是阿言的男朋友喔?小芊妳是怎麼知道的?」

  「說來話長。」

  被稱做小芊的女人聳了聳肩,雖然長得很清秀可愛,但眼神充滿敵意,時不時瞪向黎夕。後者只能無奈地嘆口氣。

  那個大嘴巴到底是跟多少人說了這件事,即使是真正的同性情侶不也都是很低調的嗎?他們只是假裝的有必要這麼張揚?他已經想挖洞把自己埋起來了。

  「阿言去哪裡找到這麼可愛的男朋友啊,我也好想要一個啊!」

  「煩死了,你去那邊坐好。」綽號小芊的女人翻了個白眼後不打算繼續搭理那個中年男子,強行站到黎夕與他中間,「不好意思,他都是這樣啦,以防你被他性騷擾,我坐你旁邊可以嗎?」

  ……性騷擾?

  不過女人的態度還算是禮貌,儘管她散發出敵意,卻仍不忘注意禮節,詢問他可不可以坐在旁邊的位置,這讓黎夕多少對她產生了一些好感。

  「沒問題。」待女子入座後,禮貌性的回報姓名,雖然是假的。「妳好,我叫紀子蘅。」

  「我是方芊吟,跟阿言差不多時間出道,算同期。那個花癡男是我們事務所的BOSS,是來看阿言工作狀況的。他有男友了,請盡量迴避他。」

  黎夕只是點點頭。看來假裝同性戀迴避方芊吟追求的點子,靈感應該是來自那位年紀老大不小但熱情非常的老闆。

  「你知道那首歌是他初戀寫給他的嗎?」方芊吟又問。

  「我知道。」

  「他還邀請你來聽他錄音?」

  黎夕一心只想盡快結束話題,還好那位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的製作人舉起一隻手,像是一個開始的暗號,夏玉言的吉他聲響就傳了過來。

  方芊吟原本還想說什麼,現下也只能先閉嘴。

  她是來聽聽那首歌的。方芊吟太過好奇,讓夏玉言如此執著的歌會被製作成什麼樣子,錄音室裡的夏玉言唱這首歌又會與螢幕前的他有什麼不同?當然,也有一部份是好奇夏玉言的伴侶是什麼樣的人。

  沒想到沒什麼特色嘛,不就有張年輕不易老的臉嘛。

  心裡正暗自打量說不定夏玉言只是看人家的臉好看而已,沒想到往旁邊瞧一眼卻嚇到了。

  夏玉言才唱沒幾句歌,黎夕就哭了。

  當眼淚滑下來時,才驚覺他心理準備一直都沒做好。

  吉他前奏一下,他就震撼了,才開始有那首歌已經成為歌曲的實感。而當歌來到第四句歌詞時,「失而復得從來不是世界真理」,眼淚就不受控的奪眶而出。

  黎夕壓根不記得他當時寫了什麼樣的歌詞,因此與這首歌相逢時,那些一同被塵封在他內心最深處的記憶也一併被想起,包含當年他寫這首歌時的心情,為什麼要用這個字眼而不是那個,字字句句都是他的血淚,讓他想起原來人可以光是心臟跳動著、呼吸著、好好的活著,身體內部卻同時痛得無以復加。

  當夏玉言唱到副歌第一句「你一直都會是那片常綠」時,他已經忍受不住情緒,奪門而出,動靜之大不僅驚擾到玻璃窗這面的所有人,也讓夏玉言停下了演唱。

  但黎夕無法讓對方看見自己這個樣子。

  若被問起為什麼哭,他要怎麼回答?

  他躲進洗手間整理好自己後,不斷的要自己冷靜,但冷靜後回到腦子裡的理智卻很明確地告訴他:這一切是時候該結束了。

 

 

  他撐不到讓方芊吟相信他與夏玉言是真正的情人。

  因為他們從來都不是。


 

  黎夕在悄悄離開大樓、溜回自家的路上想阻止自己拼湊那首歌的歌詞,卻沒辦法,於是又在公車上默默地哭了起來。

  他還以為眼淚早就乾了。

  沒關係的,痛都痛過了,這次不會痛的。他這樣安慰自己。

  就像他想起自己曾經寫過的歌詞一樣,「從來不曾擁有,因此也不會失去」。

  現在想起來,當年的自己真是先知,那樣的歌詞放到現在的兩人關係上,竟仍然吻合,如此適用。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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