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兩人工作都算是忙碌,夏玉言仍然每天固定同一時間打電話給黎夕,他還刻意選了黎夕就算當天是晚班,也一定是下班了的時刻打。那是有些晚的時間,但也是經過黎夕答應的。

  要是黎夕正好有事沒接的話,夏玉言就會換傳簡訊,問他是不是睡了,有沒有打擾到他。

  黎夕不是不曾擁有過情人,但他是第一次被每天追著講電話。

  他的生活很無聊,上班、下班、吃飯然後睡覺,偶爾有空閒就會看看書。黎夕休閒時,都將時間奉獻給書了。

  夏玉言也時常與他的時間無法配合,別說外出約會,偶爾能一起吃頓飯已經是撥冗時間的最極限。

  所以他才會那麼執著於一天一通電話吧?

  但是,有必要嗎?

  只是假裝的情侶而已……那個緊追夏玉言的女人會連電話都竊聽嗎?

  黎夕剛下晚班,吃完飯、洗完澡,在小套房角落的床上滾來滾去,本想讀點書卻怎麼樣都無法專心。

  他討厭這樣,但今天的電話遲了。

  是在忙?還是單純忘了?黎夕想要打過去問問他是否還好,會不會是生病了?在各種念頭千迴百轉、猶豫老半天,時間悄悄溜過,深夜將近十二時已經不太好意思打過去了,說不定睡了,就算還沒睡著也是需要休息的吧?

  打定主意也去睡覺,黎夕才剛往床上一躺,手機就震動了起來,悶響在只有獨自一人的小房間裡有些嚇人,黎夕因此又從床鋪上彈起來,連來電者是誰都沒看,就趕緊接起電話。

  「喂?」

  「喂、喂?」黎夕才剛講出第一個字,陌生男子的聲音就傳入耳中,黎夕愣了半晌,還看了一下手機螢幕上的來電顯示,上頭的確是寫著夏玉言的名字。還在疑惑,電話那一端又進一步說話了,「你是上次跟阿言一起來吃飯的小哥嗎?」

  「啊、啊!老闆,您好。」認出了小吃攤老闆的聲音,黎夕慌張地回應了個招呼。

  「阿言在我這裡喝醉了,可是我要打烊啦,能不能請你來把他帶回去?」

  唔,為什麼是我?

  雖然之後又跟夏玉言一起到那個攤子吃過幾次飯,被老闆記住了,但黎夕很納悶,夏玉言應該有其他的朋友,或是經紀人之類的吧?為什麼老闆是撥電話給他,而不是撥給其他人?

  「我沒有喝醉啦!老伯你是打給小蘅嗎?」

  「對啦、對啦。反正,你快過來看看他吧,好像心情不太好,喝太多啦。」

  「我、我知道了。」

  還好那個地方離黎夕的住處不是很遠,騎車很快就到了。

  當黎夕抵達的時候,夏玉言整張臉都趴在塑膠桌上,雙眼惺忪,臉頰緋紅,喃喃自語著黎夕聽不懂的話,百分之百是醉了。

  黎夕向老闆道歉後,艱辛的撐起夏玉言的身體,往鄰近的公園走去。

  身形上的差距讓黎夕很快就累了,只好放棄繼續往前走到能夠招攬計程車的馬路口,隨便找個公園躺椅就讓醉醺醺的男人摔上去,後者發出了聲哀號,隨後開始啜泣起來。「嗚嗚,連小蘅都欺負我。」

  沉默的坐到東倒西歪的夏玉言身邊,後悔身上穿的太單薄,夜裡的公園雖然有路燈但仍有些陰暗,而且微冷。

  「所以除了我之外,還有人欺負你?」

  「有一首歌我怎麼樣都想錄進新專輯,但是製作人卻說那首歌不成熟,也與這次的專輯概念不合,跟他吵了一架之後,被他趕出錄音室了。嗚嗚嗚。」

  「喂!」夏玉言在邊哭邊訴苦時,一個側頭就倒在黎夕的大腿上,黎夕想一掌拍下去,但看到夏玉言的哭臉後,停在半空中的手就又縮了回去,換推他的肩膀,硬是把他推到不得已起身。「什麼嘛,就這麼一點事?不成熟的歌就寫到讓它成熟不就好了?明天去跟製作人道歉,然後好好的完成工作。」

  「沒想到小蘅這麼一板一眼耶。」

  黎夕沒有搭話,倒是夏玉言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來,「我中學的時候有個學長,跟你很像,也是一板一眼的,雖然選讀理組但是文科很好。我跟他時常在圖書館相遇。有一次,我引以為傲的數學考差了,還以為自己可以在他面前維持平日的樣子,沒想到我找到他的時候,竟然撲到他身上,抱著他哭了。很蠢吧?」

  啊,他記得啊。黎夕有意將臉一向另一邊,無論如何都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竟然跟你說了相似的話耶。『考試考壞了就讀到下次考好就好了,這次哭過了,明天要繼續努力啊。』怎麼樣,很像吧?」

  他沒想到夏玉言會連他說過的話都記得那麼清楚,臉頰上的白皙皮膚很乾脆的一路紅到耳根去。「要不然普通人都怎麼安慰別人的?」

  「『你已經很努力了』或是『那個製作人真的很混蛋耶』這樣?」夏玉言在夜風吹拂幾次後其實酒醒的差不多了,發現身邊的人有些異樣,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壓抑而納悶,「欸,小蘅你不會是在吃那個學長的醋吧?」

  「沒有沒有沒有,你想太多了。」

  「嗯?有點可疑吶。」

  夏玉言大笑了幾聲,嚇了黎夕一跳,臉紅心跳的粉紅色少女式害臊什麼的都飛散了去,被察覺到了之後又被嘲笑很膽小,讓他心裡有種好心卻被雷親、超級想翻白眼的衝動。

  「我還以為你是那種很木訥的人,平時都沒什麼表情變化,但事實上你內心很豐富嘛。對吧對吧?」

  「閉嘴。」

  「說中了?」見黎夕臉色不悅,夏玉言反而笑的很溫柔,「話說回來,那首我非唱不可的歌,就是那個學長寫給我的。」

  「咳、咳、咳!」分明沒有在喝什麼卻被嗆到了。

  「喂,你還好嗎?是感冒嗎?」

  「不要緊。」支手阻止又要撲上來的夏玉言,黎夕表示他很好,可以自理。

  「欸,小蘅明天要不要上班?」

  「要。你要做什麼?」他有不好的預感,正在想該怎麼脫逃,沒想到下一刻他會決定義無反顧地跟著人家回家。


 

  「我想唱那首歌給你聽。它叫『常綠』。」


 

  嗯,他想聽。

  黎夕等眼前的人唱這首歌,等了十年。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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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滄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