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討厭這世界上所有卑賤的事物。

  讓她能真心喜愛的東西很少,比如說,國王頭上的那頂皇冠上的紅寶石,皇后那已經五歲的小皇子的精巧小臉,國王賜予她的高貴夫婿與兩個孩子。

  她因為美貌,而從平民一躍而成貴族的妻子。但她還年輕,不喜歡被稱為某夫人,更喜歡那些年輕、或是成熟有為的貴族男子叫她的本名,一看就知道來自平民的青春活潑,正是她可以流連在眾多貴族之間的祕密武器。

  這個皇宮的繁華太過甜膩而且華而不實,知曉這點的男人,就會喜歡她來自鄉野間的純樸可愛。

  只是盲目的人看不透她骨子裡只是喜歡被吹捧、被寵愛,掌握這些擁有權力的男人,就讓她有直接掌握權力的感覺。

  她被國王的親弟娶進家門時,她也不曾因為婚姻而感覺被囚禁,她的夫婿根本管不住她的放蕩,在她懷胎康絲茉並生產完之後,被她迷的神魂顛倒的國王,給她夫婿一個勾結邊境軍意圖叛變的莫須有罪名,將之關進了大牢。

  自此,沒有人不知道她是國王的情婦。即使她仍然是某夫人,但公開場合裡,她喜歡只有國王叫她本名,薛爾緹,那優越感讓她被捧上所有貴族女子當中最頂端的位置。

  她也喜歡國王優待她時,皇后那雙美麗雙眼中蘊含的怒火。

  她喜歡挑起所有女人的敵意,也喜歡勾起男人的慾火,然後輕輕的撩撥之後,輕盈的離去直到有人願意主動跟她更進一步。

 

  皇后就是一個被她玩弄、而且百玩不厭的人。

 

  她很美麗,政治上也很有一套,以各種角度來說,皇后要運用手段逼退她其實輕而易舉。然而薛爾緹知道皇后不會,因為國王太愛自己了,反而讓皇后不敢輕舉妄動。

  再怎麼說,皇后也只是皇后而已,薛爾緹非常感謝自己不是皇后。

  男人不愛得手的東西,他們喜歡追逐得不到的幻影。而薛爾緹擅長製造一個又一個的幻影,讓那些男人追。

  皇后帶著小皇子的造訪,有什麼目的她也是清楚的,畢竟薛爾緹打算進一步深入皇家裁縫坊的權力核心,第一個會遇上的勁敵當然就是一手建造那個地方的皇后陛下了。

  戰爭早就開始了。

  她啜了一口紅茶,在發覺味道太過苦澀時發怒的將茶水潑向身邊那個其貌不揚的女孩臉上。「跟妳說多少次了,妳還是不會泡茶嗎?丫頭?如果還是不會,就讓妳去屠宰場屠豬!」

  女孩被茶燙的哭叫起來,抽咽聲不斷卻仍沒忘記要致歉。

  「對、對不起,夫人。」

  薛爾緹怒摔了茶杯,「滾!」

  女孩正想退出房間,騷動卻止於皇后的現身。

  皇后走進會客廳看了那女孩一眼,「看妳這麼對待還小的孩子,我真為西里安與康絲茉擔憂呢。」

  她牽起女孩的手,用未被紅茶浸濕的圍裙邊角替女孩擦拭臉龐。「親愛的,妳願不願意倒一杯茶給在隔壁間的邁羅王子呢?」女孩點了點頭後立即離開房間。

  「哼,收起妳的同情心吧,妳想要從我身上拿回去的東西,我一樣也不會還回去。」

  「我不太懂妳的意思。」

  薛爾緹挑起雙眉,不知道皇后是真不懂還是裝傻。「一屆皇后不過如此,我為這國家感到擔憂呢。」

  皇后嘆了口氣,雙眼環顧這間曾經是國王胞弟時常辦公的書房,有好幾封公務信擺在書桌上沒人拆閱。

  「我不過就是個女子,就算是皇后,也只是個女子。妳要什麼就拿去,但唯獨皇家裁縫坊,我不給妳,妳不能拿。」

  「什麼?」薛爾緹的嘴角上揚了幾個角度,「皇家裁縫坊名義上是國王陛下的,不是妳的。妳何不就當它像妳夫婿一樣,我將它奪入手中的時候無視就好?」

  薛爾緹摸不透皇后知道了什麼,但她最近勾搭上的白朗度公爵在裁縫坊裡有權有勢,甚至能間接影響到衣匠公會,當這兩方的勢力都在手上,還有什麼控制不了這個國家?當然,國王暗中支持,只要能擺脫皇后扶植的馬修斯侯爵的勢力,國王什麼都好,也不會過問她跟白朗度之間是否有什麼曖昧。

  薛爾緹相信自己不會輸,因為國王恨透了眼前這個皇后。

  「如果你寄望白朗度翻攪皇家裁縫坊的政治核心,我很抱歉。」皇后從書桌上挑揀出其中一封,拆開後遞給薛爾緹,「我真希望妳有拆這些信。信上是白朗度賄賂幾名皇家裁縫坊的委員,試圖在下一任理事中贏得理事長選舉的證據。根據皇家裁縫坊與國家律法,白朗度將會跟妳的夫婿一樣被關進大牢,終身無法獲的釋放。」

  薛爾緹聽了心中一驚,但心裡仍然有疑惑。

  怎麼可能?白朗度說都已經安插好了的呀。

  那些人會一致通過白朗度成為皇家裁縫坊的接手人,然後連通衣匠公會的人再次大型罷工抗議皇后介入干涉裁縫、紡織業,利用抗議降低外國衣料關稅的理由,讓皇后的政治影響力萎縮。人人都知道皇后想要舉辦國際性的祭典,邀請周邊國家的裁縫、紡織業一同進入這個衣匠大國,進一步拉提這個蓬勃的產業。

  若讓皇后做到這一步,皇后就贏了。這可不行,薛爾緹就是要在皇后的這步棋成真前,讓皇后崩潰。

  「妳以為我是愚蠢的三歲小孩嗎?皇家裁縫坊裡不是只有馬修斯是我的人,白朗度賄賂的現任理事主委是誰,妳有印象嗎?」

  「安傑先生?」

  「很少人知道我的名字,但我想妳應該會想知道,畢竟妳也不喜歡被人稱呼為亞歷山大夫人。」

  薛爾緹有種不好的預感。

  人人都知道皇后是某老邁公爵的養子,卻沒幾個人知道她其實是老邁公爵從一個沒落子爵家收養來的,而那個沒落貴族的名字就叫做安傑,當然薛爾緹這種平民躍升貴族的人怎麼會知情呢?

  「妳賄賂了我哥,薛爾緹。我嫁進皇室前的名字,叫做桑妮雅‧安傑,希望妳以後不會再忘記了。」

  薛爾緹聽到自己的心在砰砰跳,呼喊著自己的敗北。

  「那又怎麼樣,沒有證據證明我跟白朗度有關係。」

  皇后笑了,就像她剛剛對她上升嘴角一樣。「那又有什麼關係?妳還想知道掌管司法與軍隊的亞伯特將軍是什麼人嗎?他們跟我一起來,已經在樓下等有些久了。」

  薛爾緹臉色轉成死白。亞伯特將軍的執法是鐵血而且絕對的,而亞伯特將軍正是當今皇后陛下的養父,人們通常都只記得她是亞伯特公爵,卻不記得他曾經是、現在也仍是位將軍。

  「不、我、我想找國王陛下談談。」

  皇后再次從書桌上挑起一封有著皇家蠟封的信,薛爾緹這次說不出話了。那是國王的親筆信。「妳要自己讀,還是我替妳唸?」

  薛爾緹終於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被放棄。

  國王不會想要救她,這對一國之君來說是個大醜聞。她咬緊下唇,苦思不出除了毫不抵抗的送自己入獄還有什麼解救方法。

  突然,她心中的憤怒驅使她拿起桌上的拆信刀,撞開毫無防備的皇后,奔出書房。

  西里安與康絲茉是她現在剩下的籌碼。

  這兩個孩子的生父是誰,在國王與她的關係公開之後就不再是秘密,沒什麼人是不知道的,包含皇后。只是她在懷康絲茉時,沒有想到皇后搶在康絲茉誕生之前,先產下了皇家純正血脈的邁羅皇子。

  薛爾緹原本不介意國王在與她纏綿的夜裡,偶爾也會「回味」她的妻子。她原本不介意的,如今卻在意無比。

  既然有邁羅傳承皇室之血,國王就對西里安與她不屑一顧了,如今她的失敗已經讓她失去國王的眷顧,而且這都是桑妮雅‧安傑的陷阱。既然如此,她就要報復。

 

  ──她要奪走國王唯一顧慮眼前這位孤高皇后的理由。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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