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說藥方》整理下來的書單中,就有《柳橙不是唯一的水果》,我也忘了這本書是做什麼的藥方,乍看書名也以為是在說柳橙的故事,其實書中講述的是一個女孩,從小在虔誠基督教家庭成長,接著自我覺醒的故事。

 

(本文牽涉小說劇情,請斟酌點閱)

 

  《柳橙不是唯一的水果》取自作者自身的成長經驗,可說是她的自傳式小說,或許也正因為如此,無論是人物之生動或是情節之細膩,在在都能看出作者側寫感情心理的高明。

  佳奈喜歡同性,而她從起初的抗拒,到隱藏,到坦然接受的經歷,想必給每一個有類似經歷的人們勇氣。即使書中不曾使用任何激烈的字眼或情節,煽動讀者的情緒,但作者的字裡行間卻自然流露出一些讀者可以捕捉的東西,比如:

 

  「我愛她。」

  「那麼妳不愛上主。」

  「我愛上主,我兩個都愛。」

  「這是不行的。」

——p.175

 

  就這麼簡短的對白,出現在上下文的脈絡中的時候,不禁讓人動容。

  在這些類似的表現手法當中,作者也不明寫,但讀者就是能清楚感受到佳奈在傳統宗教的上帝,與賦予她天生性傾向的上帝之間擺盪,這樣的擺盪展現在她與母親無言的衝突裡。

  嚴格說來,這部小說並不聚焦在同性戀者的情愛展現,而是描繪一個同性戀者的覺醒與掙扎,與被定義為單一的世界對抗。佳奈的成長是帶著孤獨,卻也勇敢的,雖然無異,卻也抨擊了傳統宗教的僵固與盲目:

 

  我還是不覺得上帝出賣了我,是上帝的僕人出賣了我,而僕人天生就是會出賣別人的。

——p.282

 

  佳奈並沒有改變她對神的虔誠與敬愛。我絲毫不懷疑這點。從這本小說為其章節的命名,皆取自聖經的章節,內容還能互相呼應,就能明白。

  如果在成長的過程中發現自己的另一面,可以稱做「改變」的話,佳奈變了,但本質卻又沒有改變過。生命的成長大多不是顛覆,而是疊加,我們在自以為認清的自己內裡,發現了另一個自己,對佳奈來說,喜歡同性的自己是黃色魔鬼,然而她也發現,每個人心裡勢必都有一頭屬於他們自己的魔鬼,柳橙不是唯一的水果,我們表現出的樣子自然也不是唯一可以成為我們的要素。

  這自然而然導向一個結論:上帝的樣子也不是唯一,至此,她也不需要再擺盪,只需要敞開心胸接受,柳橙不是唯一的水果,教會的上帝不是唯一的上帝樣貌,愛不是只有一個樣子。

  書中不時穿插童話或神話式的片段,像夢、像床邊故事,隱喻少女佳奈的遭遇,以及她後來對這段經歷的回顧與體悟。比如,她以國王追求完美女性的故事,隱喻她的母親與教會對宗教、對神、對生命追求「完美」的態度,但世界上真的有「完美」這回事嗎?她用奇想的童話寓言回答了這個問題。

  在後半段,這些寓言開始出現英國的代表性神話──英雄帕西法爾追尋聖杯的故事。我們都知道,英雄之旅即是自我探索之旅,帕西法爾的出現,意味著佳奈決定做出選擇,她為了這個選擇離開家,離開她曾經愛過的所有事物,比起小時候因為宗教而受學校師生的孤立,這樣的孤獨才有成長的意義。

  最後,我想說說佳奈的養母。

  其實我不認為她是真的冥頑不靈,堅信養女的同性戀性傾向是不潔、是被魔鬼慫恿。或許她曾經信過這樣的說法,但似乎沒有那麼堅持。從書的前半段就能看出這位母親的特質,聖經上說不能食用的動物,她喜愛的她仍會找到理由繞彎,她看似嚴格,卻在她的邏輯世界中有自己的彈性;或者在教會附隨組織出現貪汙情事時,她也開始抽離,轉而為自己的宣教工作而工作。

  她也有她自身的苦難,有自己的信仰。「柳橙不是唯一的水果。」這句話,最終還是由她說出來的,看似沒什麼,卻有那麼一點寓意在裡頭。

 

  愛與情有許多的形式,有些人可以相伴一生,卻始終不知道對方的姓名。命名是艱難又耗時的過程;它與本質有關,並且意味著權力。然而在狂亂的夜裡,有誰能呼喚你回家?只有知道你姓什麼叫什麼的那個人可以。

——p.283

 

  佳奈的養母到底愛不愛她?佳奈愛不愛她的養母?這些問題是無解了。

  小說結尾看似開放,看似心裡有愛就註定一生漂泊,也無從得知佳奈與她的養母究竟和解沒,但話說回來,這本書似乎也無意展現傳統與非傳統的撕裂與對抗,若說世間有什麼可以涵容兩個極端,正如作者自己在書中所寫,那大概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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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滄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