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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本書雖標榜著神話,羅洛‧梅卻將「神話」的定義拓寬到經典文學、經典戲劇或是電視劇的劇本,不僅是關於神祇的故事,也在美國本土的作品中尋找當代核心精神,抽取並分析社會弊病,進而達到關懷目的。

 

 

  我剛好上一本讀的是《榮格自傳:回憶‧夢‧省思》。榮格在〈後期思想〉等幾個章節中也談到了與羅洛‧類似的觀點,他們都強調神話功能與重要性,相信現代精神官能症的普遍,其中一個原因,正是現代社會極端強調科學與片面理性,而忽略了內在靈性的發展,而神話的流傳一直有著其文化上與心理上的價值,在現代卻一言以「迷信」蔽之。

  社會問題層出不窮顯現出我們丟棄神話後的後遺症。

  羅洛‧梅隨後在〈蓋茲比與美國夢〉的章節中,以《大亨小傳》精彩分析了美國社會景況。

  他主張在美國人之中盛行的個人主義、英雄主義,是美國人寂寞且空虛的主因。美國人窮盡一生在追逐美國夢,「只要肯打拼就能實現夢想。」在很多美國電影中都有這樣的描繪,然而那樣的電影除了喧騰的自我勵志之外,卻也有著惆悵與孤獨。總的來說,羅洛‧梅的觀察很切中要旨。

  在這一章節中,羅洛‧梅談到美國的致富神話:

 

  「美國夢精髓在於致富,然後那些極度有錢的人,便可以決定你的境遇。」──《哭喊神話》(立緒)p.142

 

  「美國夢」的陰影面顯而易見,它沒有替相信著美國夢的人們預見失敗,或是擁有財富之後的靈魂空洞。

  在這段敘述中,我察覺到台灣的際遇與美國部份相似,都曾經乘載著外來者的新希望,被認為「踏上這塊土地就能有新的天地」,或許可以從這個層面,回頭省視我們自身。當然,我們自省的媒介不會是《大亨小傳》,而是台灣本土的文學與藝術──我們該自問,我們在學生時代都學了什麼、又讓現在的學生都學了什麼?羅洛‧梅在第三章〈尋根〉開卷處引用了尼采,強調了「歷史」對於一個文化族群來說,與神話一樣重要。台灣人真該回過頭來想想屬於台灣的神話是什麼。

  本書在最後用了四個章節講述三個版本的《浮士德》,並且在最後提出「創造力來自魔鬼」的觀點相當有意思。羅洛‧梅提出,與魔鬼的對抗正是人類創造力的來源,這與榮格〈答約伯記〉在概念上是可以相互驗證的。可這也顯現出羅洛‧梅在談及神話時的態度似乎不想牽涉宗教性質。事實上,神話無法完全與宗教切割,神話與宗教一體兩面,這也是閱讀羅洛‧梅談論神話時,總會覺得學術到只剩下知識與分析,而少了一條能更深入探索神話本質的道路。

  話說回來,儘管作者對神話極有深度的鑽研、具有敏銳觀察,〈重返野薔薇〉這章節說實在的也相當精采、引人入勝,其諸多論點可以與呂旭亞在《公主走進黑森林》的相關章節相互參照,然而這章節卻暴露出,他對神話知悉得越深入,對童話就越一無所知。

  羅洛‧梅在這一章對於童話的貶低讓人吃驚。

  回顧第一部份他感嘆現代人都只將神話視作「只是神話」,但他在分析〈野薔薇〉時竟也不僅一次強調這則故事「只是童話」,並且以「沒有人需要努力達成什麼」來為童話與神話做區別,這是很詭異的事。在童話中,我們確實時常讀到王子或公主或男孩女孩,為了追尋某樣寶物而必須經過試煉,這與神話幾乎無異。

  我們很難判定神話與童話何者較為「優越」,這個章節中卻偶有這種比較感。

  Fairy Tale,意示著這些故事是來自精靈,精靈在象徵意義上其實與神祇無異。更有甚者,童話所存在的時間或許比我們熟知的幾則神話更為古老,正如羅洛‧梅主張「神話不只是神話」,童話當然不只是童話這般單純(參考瑪麗-路薏絲.馮.法蘭茲《解讀童話》一書)。

  不過,即使這本書在童話的部份需要尋求其他的資料來佐證與補足,在從神話角度切入社會變遷,讓神話不再是形而上的玄學、或只是孩子們睡覺前的床邊故事,讓神話發揮出具體效用,衍伸出心理治療的可能性,正是這本書的價值所在。它仍是一本值得一讀的精采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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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滄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