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從夢中驚醒過來的同時,羅裕博從沙發上摔了下來,一時驚嚇讓他驚呼出聲,手機鬧鈴在頭頂上方的小圓桌響個不停,讓他頭痛更加劇烈。惺忪睡眼中視線逐漸清晰,周邊都是文森為了下一個展期所提交的畫作彩稿,他嘆了口氣,終於發現是自己忙碌到不小心睡著了。

  剛完成四號店的畫展布置,才在等著今天開幕,他就又開始著手籌備不久未來繁景堂四間店合辦的聯合畫展,果然是只有工作狂才能這樣一個展接著一個展的策劃下去。

  他起身把手機鈴聲關掉,清晨微光已經從辦公室的對外窗滲透進來,氣溫有些冷,羅裕博扶著睡得發痠的腰桿,隨手套上長大衣。丹尼爾那傢伙前不久還說什麼希望被文森的畫圍繞著甦醒,一定很幸福云云,頭痛得要死,根本沒什麼好幸福的好嗎!

  「臭老爸早安!」羅裕博才打開辦公室的大門,已經八歲的柯妮莉雅就出現在門口探頭探腦,制服與書包都已經打理好,一副準備出門上學的架式。

  住家就設在繁景堂四樓真是方便,非常適合羅裕博這種工作狂超時工作、忘記睡覺,又能即時在睡過頭的時刻醒來,接送女兒上學。

  「誰教你喊我臭老爸的?」羅裕博揉揉眉心,剛睡醒的大腦還沒有決定好要先運轉哪個部分──柯妮莉雅開始會對他沒大沒小比較嚴重,還是六個小時後與知名藝術大學教授談論合作畫展的事比較需要優先準備。最後他決定先治治小女孩的不雅口頭禪,再怎麼說,他都是她老爸。

  「小玉每次都這樣叫他爸爸啊。」小玉是繁景堂四號店裡的培訓畫家,偶爾會來畫堂裡串串門子,陪柯妮莉雅玩耍。本名不帶玉字,會被叫做小玉只是因為他對林玉山的畫作頗有學習興趣。

  羅裕博嘆了口氣,「那是因為他爸爸不在場。」

  「所以你不在場,我就可以叫你臭老爸了嗎?」

  「……不行。」好,這下他多了一件要做的事了,他得去找那個叫做小玉的傢伙談談,不要再教他女兒奇怪的中文。

  「準備好了我們就出發,上學要遲到了。」

  柯妮莉雅嘟起嘴,「明明就是你睡過頭。」

  「對不起,我的錯。」羅裕博雙手舉起做投降狀,「吃過早飯了嗎?」

  「還沒。今天我自己起床的喔。」

  「文森呢?」怪了,平時都是文森去叫孩子起床的,只有文森出馬的時候,柯妮莉雅才不會賴床。反正文森時常不是徹夜沒睡就是起得很早,日子久了,就會順手做早飯,後來連羅裕博忙的時候,文森也會自動接下帶柯妮莉雅去上學的工作。今天這樣倒是反常。

  「沒在畫室喔。」看來柯妮莉雅已經繞去三樓看過了。

  「會是出門了嗎?」

  父女二人一大一小步出位在一樓的辦公室,往廳堂邁步。羅裕博正想著不打緊,文森自己也有鑰匙,若是出門了也知道怎麼回來。現下比較要緊的是他得送柯妮莉雅去上學,只是不知道文森那麼早是去哪裡了還是有些擔憂。

  就在此時,他在廳堂門口發現了血紅色的鞋印,讓他著實嚇了一大跳。

  柯妮莉雅也看見了,一雙小手緊抓著羅裕博的大衣衣襬不敢鬆手,恐怕也受了不小的驚嚇。「嗚,這是傳說中的凶殺案嗎?」

  ……早知道就別讓柯妮莉雅看什麼名偵探柯南了。

  不,現在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這很明顯不是血跡,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顏料味,兇手不是別人,正是繁景堂四號店裡唯一的駐店畫家。「去大廳等我,我去看看。」

  與柯妮莉雅相反方向,羅裕博沿著腳印來到一樓展區走廊,才剛轉過壁板,就看到那幅大型山水畫被夾雜了不自然的大紅色,畫前一道身影躺在一堆紙料裡,純白紙張渲染上些許紅色顏料,看起來像垃圾堆。羅裕博趕緊加快腳步上前,文森‧羅倫就倒在那堆試色用的紙堆中,其中還有幾幅草稿。

  「文森!你在幹嘛!你對我的畫做了什麼!」

  還好文森不是病倒或是暈倒,他只是過於疲累睡著了。身子被這麼一晃,加上羅裕博被這凌亂的場景整個激怒而音量過大,原本在睡夢中的文森也整個驚醒,全身僵直看著雙眼布滿血絲的畫堂主人。

  「別晃、別再晃了,西奧,我要吐了。」文森推了推羅裕博,要他放手,「而且這是我的畫,不是你的。」

  「你沒有署名,畫掛上了就算我的。」羅裕博找回了一些理智,雖然放了手,卻也強硬地把文森從地上拖拉起身,手指指著兩人面前的那幅大型畫作,「文森,水墨畫沒有人用鮮艷大紅色的,除非你是畫花鳥。」

  但那是一幅山水風景畫,文森在瀑布旁的磐石上加上鮮紅色,兩側的樹上也是,是想表達秋季楓樹嗎?但那個顏色好像不太對啊?

  文森在看到畫的時候鬼吼鬼叫起來,「啊!我調錯顏色了!」

  果然。

  羅裕博無奈的正想開口,表示展覽可以延期幾天,反正四號店還真的沒什麼人要來看畫展,平常他賣畫他最清楚,很少有人會來實地看畫買畫的。

  「怎麼辦啊,西奧,我原本想畫出那種詭譎的殺人案現場,營造女鬼從古井爬出來的那種氣氛,但好像失敗了啊?」

  「你就為了這種事毀了一幅畫嗎?」羅裕博突然覺得聽完這串畫的自己好像白癡。他明確的感受到血壓正在飆高,太陽穴痛到讓他很想揍人,但不行,不可以使用暴力。該死,從今天開始,他要禁止柯妮莉雅與眼前這傢伙看名偵探柯南以及任何恐怖電影,絕對禁止!

  「什麼『這種事』?我畫這幅畫的時候本來就有打算畫出這種古老又殘酷的神祕鬼故事,但是總覺得一直展現不出那種陰暗幽微的感覺啊,想說來點紅色試試看,結果大失敗啊!」

  「無論如何,你給我重畫。我只給你三天,你最好不要睡覺。」

  「那你要準時起床,帶柯妮莉雅去上學喔。」

  「什麼?」羅裕博還在納悶之際,身後傳來柯妮莉雅的笑聲,原來她一直躲在角落偷看。怎麼回事,這種被擺了一道的感覺?

  「你最近很忙吧?你多久沒跟柯妮莉雅一起去學校啦?」文森抬臂看了看腕上的手錶,「你們快遲到了,快點出發。這個命案現場,我會跟祕書崔小姐一起想辦法的。」

  文森臉上的笑容有點高深莫測,敢情剛才那些都是演技?

  羅裕博不可置信地看著文森亂翹的金髮,看著他從容的打了個哈欠,還伸了個懶腰,不知為何怒火中燒。他雙手掐上文森的肩膀(他發誓,他很努力克制不要掐上脖子。),猛力搖晃,「拜託你們以後用正常的方式提醒我啊!」

  「不這樣做,你才不會從工作裡清醒過來嘞!你這個工作狂!」文森淚目吶喊回嘴。

  「今天又要延遲開店了,都是你讓店裡沒客人的!」看來今天四號店也貫徹了將近一年以來的精神:老是遲開店。

  文森乾笑,「反正賣畫是你的事嘛!」

  結果換來羅裕博痛心疾首的抱頭哀號,這大概是身為工作狂的宿命吧?今天的繁景堂四號店依然十分熱鬧。

 

 

─番外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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