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季仍然時常綿綿細雨,但已經沒有前些天那般沒日沒夜的雨勢,偶爾會放晴出個太陽。

  今早被安瑟叫起床後,紫蘇被告知,原本在花園幫卡登爺爺修整花草樹木,以及整理山頂馬廄和祭壇等工作,全數已轉交給傑瑞負責。

  沒了工作的他,正隨著洛維的帶領,穿越宅邸旁的樹林,來到後山綿延至宅邸前的小坡。

  二人一大一小順著一片綠意盎然的草坡,沉默的走了一段路。

  一路上都沒什麼大樹遮蔭,放晴的紅葉季天空很澄澈,但沒下雨的時候,陽光熾熱的與烈陽季時的無異。

  當來到一塊平坦的石磚空地時,紫蘇已經汗流夾背。他選了塊石子坐下休息,看見空地上除了蓋了一間小倉庫外,就剩下前方兩個孤零零的稻草人了。

  在他東張西望時,洛維已經從小屋裡拿來了兩把木劍,將比較短的遞給還沒進入狀況的他。

  「從今天起,你要跟我學習劍術,我會從基本動作開始教起。」

  這還是紫蘇第一次跟洛維近距離接觸,所以有些緊張,動作也畏畏縮縮,在聽話的學了幾個動作後,開始不敵僵持於同一個動作和陽光的曝曬而感到吃力。

  洛維見紫蘇滿頭大汗,便讓他先在一旁休息。

  紫蘇雖然只是照著他的動作依樣畫葫蘆,但從初學者來看,算是相當有領悟力。他在短時間內學了五個基本動作,洛維只糾正了兩個錯誤,將動作連貫起來對紫蘇來說也沒有障礙,可以說是相當流暢的完成。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紫蘇的體力不夠。

  「你學的很快,但還是先加強你的體力比較好。」

  紫蘇將竹筒裡的水喝掉大半,用袖子擦了擦被水沾濕的嘴,最後還是抵擋不了好奇心的問,「為什麼只有我可以不用做僕人的工作了?」

  洛維打趣的挑了挑眉,「我也沒有做僕人的工作呢,你覺得我在宅邸的職務是什麼?」

  「朱萊帝大人的……」一時詞窮的紫蘇轉了轉眼珠,不敢直視洛維,思考半晌後心虛的說,「貼身侍從嗎?」

  一個大手掌輕輕拍了拍紫蘇的頭,嚇了他一大跳,回過神來時,洛維已經在他身後呵呵笑出聲音來。

  「若小少主選擇你做他的『守護之星』,將來你對小少主就必須像我對朱萊帝大人那樣,奉獻你我的靈魂。我們是騎士。」看見紫蘇眼底的不解,洛維只是輕輕的笑了笑。「現在的你還不懂,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

  「情況怎麼樣了?」緩步走近的艾爾丁中氣十足,即使仍有一段距離,紫蘇仍然聽見她臉不紅氣也不喘的說話,雖然感到敬佩,但更吸引紫蘇注意的是,艾爾丁手上掛著一個蓋著優雅粉色布巾的野餐籃。

  「這孩子學的很快。」洛維起身,向艾爾丁行了個禮,對方則是揮了揮手表示不用拘束於禮節。

  「來吃些東西吧。」

  艾爾丁在紫蘇身旁的大石塊坐下,將膝上野餐籃裡的布掀開,裡頭是幾片抹上奶油而香味四溢的白吐司,一個大竹筒以及兩個小玻璃杯。將玻璃杯遞給紫蘇,艾爾丁則把竹筒的蓋子打開,從中倒出黃澄的液體,隨之撲鼻的是酸甜的柳橙香。

  流進玻璃杯的柳橙汁顏色很漂亮,但令紫蘇更驚奇的是,那是冰的。

  宅邸裡也時常出現冰的料理或茶,不過,到這個山坡空地的路途足夠讓果汁升溫,艾爾丁太太是怎麼讓柳橙汁保持冰涼的?

  雖然想問,但是肚子飢餓的哀嚎讓紫蘇決定先填飽空虛再說。

  而洛維則坐到艾爾丁身側,嘆了口氣,馬上查覺不對勁的艾爾丁瞥了一眼洛維。

  「要他放下還需要點時間。」

  「但是夫人逝世已經十幾年了。身為『守護之星』只能為主人奉獻,他卻連這點也不允許。」

  艾爾丁也嘆了一口氣,接著突然捏起洛維的耳朵,紫蘇驚愕地看著自己的劍術老師被一位管家太太制伏的連聲喊痛,想起了前些天少主的對待,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你啊,奉獻出自己的忠誠不代表可以不分是非對錯的去死。」艾爾丁倏忽轉過頭來瞪著紫蘇,「要是這傢伙灌輸你這種想法,別聽。」

  「但是……」擺脫箝制的洛維正想反駁,卻馬上被艾爾丁打住。

  「就算是為了我這老媽子好,讓我看著你們年輕人比我早先死去是多麼痛苦啊!我還年輕的時候看多了,別讓我又突然的失去家人。我想朱萊帝大人也是這麼想的。」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艾爾丁對洛維來說的確就像母親一般,在他和朱萊帝年輕又徬徨無助時,就像科洛妮可大人的替身一般,引領著、也守護著他們。

  洛維的態度軟化許多,似乎是將艾爾丁的話聽進去了。

  而紫蘇難得敏銳的感受到,二人口中的朱萊帝只是不懂得如何表達溫柔而已。沒來由的在心中得出這結論,紫蘇心想,朱萊帝大人和戴雷歐果然是父子。

  正神遊想著自己和父親會有多神似的時候,和藹的望著自己的艾爾丁充滿滄桑的語調飄入紫蘇耳中,讓他再次感覺到自己並不孤單。

  但這份依靠,在輕輕吹起的風中卻顯得蒼老、沉重,又悲傷。

  紫蘇似乎聽見艾爾丁太太的回憶。

  「別輕易死去,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們可是一家人啊。」

  洛維愣了一會兒後,點了點頭。「我知道。」

  雖然這次的任務幾乎沒什麼危險,朱萊帝恐怕是不想介入太深,所以乾脆的委託了青棘的人打理,但被應該保護的對象保護著,讓洛維不甘心,也不服氣。他很想為他的主人做點事,擺脫失去夫人的傷痛也好、附子花旗總讓他想起的傷痛往事也好,他想分擔,卻總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看起來,與朱萊帝一同長大的洛維就像是他的兄弟,但肩上的重量卻沒有被均分。

  雖然艾爾丁要他不要輕易去死,但若到危急時刻,他還是會選擇為主子去死。無父無母,只是洛維家養子的他,血統的困惑纏了他一輩子,只有朱萊帝不願拿紅狐的事指責他。

  即使這份溫柔每每都會深深的刺痛他。

  「我知道。」

  他又說了一次,視線飄向那個吃得滿嘴都是奶油的白色孩子,洛維想著,朱萊帝家的蔚藍圖徽,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放晴?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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