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言已經好多天都沒有接到黎夕的訊息。

  在那天他一時情緒失控而分開後,找回冷靜好好思考了他們之間的事,黎夕也沒有說錯,他們一開始就是假的,但要讓他相信黎夕對自己沒有放感情的前提是,他要不是黎夕才行。

  不知道什麼原因,夏玉言無法說服自己接受黎夕已經放下他的事實。

  那首歌、那些過去就像還沒過去的雲煙,纏繞在他四周,讓他分不清楚方向,也寸步難行。說到底,他到底想要去哪裡?他在跟「紀子蘅」假扮情侶的時候想起自己是很喜歡黎夕,現在發現黎夕就近在身邊了卻又把他推開,夏小朝啊,你到底想怎麼樣呢?

  迷你專輯上市、迷你影集也殺青之後,夏玉言暫時沒有新工作,也就窩在家裡耍廢。他縮在床上遲遲不起床,舉著手機左滾右滾,就是想等黎夕收到訊息之後的回音,然而螢幕顯示總是沒有動靜,對方連已讀都沒有。

  他只是想約黎夕出來再好好談談。

  談他們的過去、談他們可以有怎麼樣的未來,談感情,或是友情……。夏玉言不知道他們之間除了這些早已沒有意義的話題外,還可以談什麼。

  正當他想把自己的臉埋進枕頭之間時,門鈴響了。而且當第一聲鈴響被夏玉言忽視之後,又響起了第二聲,之後是第三聲,第三聲還是一連串吵死人的連環響。

  夏玉言受不了才從床上跳起,也不管自己是否頂著一頭亂髮,或是臉色怎麼樣,也不想猜門外的是記者還是同行,隨便,他只覺得好累。

  拖著疲憊的步伐開了門,門外卻站著一個陌生人。

  來者跟黎夕差不多體型,小小一隻、長相也很清秀乾淨,穿著樸素但隱隱看得出是有品味的打扮。

  「你就是小朝喔?」那人在打招呼之前,先粗魯的從上到下打量了夏玉言一番,隨後才伸手拿出了一串鑰匙,作勢要給夏玉言,但後者還摸不著頭緒的一臉傻樣。「黎夕還你的鑰匙。」

  關鍵字敲醒了夏玉言的腦袋,「還我?」

  對方不耐煩的神情立即佔滿整張臉,粗魯的將鑰匙塞給原主人。「不要讓人把話說第二次。我是來收他放在這裡的東西的,他不會再回來這裡了。」

  「你是他的朋友?可不可以轉達他,我想跟他當面談談?」

  「嘖。」那人不友善的推開夏玉言,就要大搖大擺走進人家家裡,卻又被夏玉言拉住。「對,我是他朋友。可以讓我收拾東西了嗎?」

  「等、等等等等。拜託,我真的只是想見他一面。他現在好不好?」

  「還輪的到你關心他?他現在跟我住,也過得很好,謝謝關心。不過你還是會怕嘛,小朝。既然會怕,還讓事情發生第二次,真是服了你了。」

  「你知道我?」夏玉言吃驚,眼前的人分明是陌生人,竟知道他身為夏玉言以外的事。

  「誰不知道你?高中的時候,你不就是到處散播他是骯髒同性戀謠言的兇手嗎?你以為人家為什麼後來都請假不上學啊?」

  夏玉言只能發出這麼一聲短促的嘆息,再也說不出其他話。

  到處散播謠言的人不是他。他的確有將黎夕喜歡自己的事告訴兩個親近的好友,他們也都認識黎夕,當時大家的共識就是絕口不提。但不知道怎麼著,他與黎夕吵了一架後過沒多久,不僅全二年級都知道了,事情也傳到了三年級去,似乎也聽說有師長耳聞風聲。是不是因為這樣,黎夕才從此在校園裡消失的?

  「我沒有散播謠言。而且他分明在跟陸英傑交往,卻又欺騙我。」

  來人聽完毫不顧忌形象的翻了個白眼,「拜託,是誰告訴你他當時在跟陸英傑交往的?陸英傑那個大爛人是在小夕大二的時候才跟他在一起,你很會腦補喔?」

  「可、可是,當時明明是陸英傑自己找我……」啊。

  想起陸英傑那雙充滿惡意的銳利眼神,夏玉言就感到全身顫慄。他中計了,而且同一個人的伎倆他就中了兩次。

  看出了夏玉言表情的意思,來人皺了皺眉,感覺當年事情似乎不單純。「你真的沒去散播謠言讓小夕難堪?」

  「我……」夏玉言不知道該怎麼證明自己的清白,也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只知道自己確實是喜歡黎夕這個學長的。他喜歡與他待在圖書館的每段時光,那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回憶了。「我是真的很喜歡他的。」

  清秀的臉歪了歪嘴角卻沒讓他失去精靈般的氣質,「誰知道你的喜歡是哪種樣子的?陸英傑那個變態長的人模人樣,喜歡小夕到不准他與任何人接觸,囚禁了小夕三個多月,被阿蘅察覺到不對勁後才救出來的喔。『因為太喜歡了,所以要關起來,所以要懲罰他與別人說話。』這是陸英傑親口說的喔。」

  夏玉言這才知道他對黎夕的事之道的真的太少,也才搞懂陸英傑前幾天說的「不能靠近」是什麼意思。而且,陸英傑已經找到黎夕的工作地點,豈不是很危險?是他在媒體前做的舉動才讓黎夕曝光的,不是嗎?想到這裡,他又開始沮喪起來,或許眼前的人百般阻止他們見面是對的。

  他嘆了口氣,應該要放棄但他不想。不想又這樣不明不白的結束。

  那來收黎夕東西的人似乎察覺到夏玉言的心思,緊繃的表情也放鬆了些,他直覺上認為夏玉言這人沒那麼糟,畢竟當年還有個更糟糕的人攪和其中嘛。「我叫丁曉陽,是黎夕的表弟。」

  「你就是……」

  「嗯?」

  「沒事。」他只是想起黎夕那時聽見紀子蘅假名丁曉陽時的燦爛笑臉,突然有些感傷。如果他們打從一開始就都不用假裝,他們現在會這樣嗎?

  不,若不假裝的話,他們根本沒有機會與彼此相遇。

  若硬要過去已死的感情起死回生,結果就是這樣吧?

  「喂,小朝。」丁曉陽看著夏玉言一臉糾結,最終還是心軟。若是這個人的話,黎夕會不會過得比較快樂?「小夕他,或許也還沒放棄你也說不定。」

  既然如此,讓他們見面談談也好,不是嗎?

  
 

  ✣


 

  黎夕匆匆地將房間的窗簾拉上,蹲下自己的身體蜷縮成一塊,想盡辦法將自己藏起來。

  他只是想去買點簡單的食材,好準備晚餐給下班的曉陽,但在回曉陽住處的路上,他竟然在對街的巷口前看到了那個人。一瞬間,所有恐怖的聲音都回到了他的腦海裡。


 

  「他說同性戀很噁心,快想起來啊。只有我會愛你。」

  「也不想想你多髒!只有我會愛你啊,你只能看著我!」

  「親愛的,我不准你再去上課了。我會養你,養你一輩子。」


 

  於是,黎夕開始在大街上狂奔起來,一路逃回丁曉陽居住的大樓裡。但沒想到,陸英傑就站在外頭,抬頭就望著這戶人家看。

  他又被找到了。

  他又得逃跑了。

  這次能逃到哪裡?應該要先打電話報警,但報警要說什麼?說他大白天被有暴力傾向的前男友跟蹤嗎?還是打給阿蘅求救?還是找曉陽?

  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想回家。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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