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3055
再次睜開雙眼時,她再也不是身處於黑暗之中,而是在綠色月光籠罩之下顯得鬼魅的陰森樹林裡。雖說是樹林,除了月色之外卻也沒有其他顏色了。
她從泥濘的枯葉堆中爬起身來,思索了一下記憶才想起,上一段對話沒有完成,連線就被中止了。
那麼現在自己是在哪裡?半夢半醒之間,難不成是在做夢?
她也會做夢嗎?
沿著林間小路往前走,紫色裙襬被泥土染上黑色,但她不是很介意。
那甚至沒有髒的感覺,而是空洞。
黑色的小徑與樹林合而為一,有幾個帶綠色螢光的昆蟲飄飛而過,乍看之下這裡就像宇宙的一個角落,往四面八方都沒有盡頭,只有星體存在於這裡,而她是擅闖的鬼魂,屬於不同一個次元。
腳邊像是踢到什麼東西,她低頭探看,發現這個空間裡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三個顏色:金色。
她撿起那支孤單的懷錶,看著上頭的指針與數字,突然不知道自己醒著還是真的在夢裡。
紀元新曆755年?這是哪個時代的曆法?不,她清楚知道自己不會做夢,那麼,懷錶是什麼道具嗎?是誰掉的呢?
或許這條充盈著夜色的山林小路繼續走下去,就會遇見懷錶的主人了吧?
這麼想著,她將懷錶收進長裙的口袋裡,金鍊卻因為沒有注意到而掉在外頭,以至於她在遇見那隻穿著整齊西裝的白兔時,被指責是小偷。
「妳這個小偷!還好我發現了妳這個偷走時間的臭老鼠,要不然仙境就要停擺了。」
仙境?時間?
白兔就在不遠處的岔路與她相遇,當牠開口詢問有沒有看到牠的懷錶時,她竟沒有感到驚訝,而有種理所當然的親切。「仙境」這兩個字她熟悉,「時間」的概念她也懂個大概,但對於自己是怎麼知道這些的,沒有任何想法。
「我才不是老鼠,我也沒有偷你的懷錶。」
「妳不是老鼠的話,妳是誰?」
「我是……」我是誰?她突然語塞。她不知道自己是誰。
「老鼠都會偷東西,妳偷了我的懷錶,又說不出自己是誰,不就是老鼠嗎?」白兔語帶不悅,「應該要通報給公爵夫人知道,仙境又再製造奇怪的東西了。」
「我真的不是老鼠。你看,」她從另一個口袋中掏出一個很小很小的沙漏,「我有沙漏,才不需要你的懷錶。」
「我的老天呀!你是愛麗絲!」沒想到白兔看見沙漏,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愛麗絲終於醒了!但是仙境怎麼還是這副模樣呢?」
她歪了歪頭,嗯,沒錯,她似乎就叫這個名字。不過,這白兔怎麼老是說著她聽不懂的話呢?
「白兔先生,為什麼您懷錶上顯示著紀元新曆呢?我印象中的曆法是西元曆……」
「妳什麼都沒印象了?西元曆已經是過去式,現在使用紀元新曆了。」
「那麼,如果可以換算的話,現在是西元幾年了呢?」
白兔的雙眼在接受問題後先從紅轉黑,似乎是遁入某種精神的空白,抓取需要的資料完成換算之後,才又轉回自然的紅色。「資料不太夠可能不太準確,不過紀元新曆755年,大約是西元3055年左右吧。」
3055年?
可是,她記得昨天還只是2197年而已。她在2195年誕生,在2197年與重要的人說了再見之後,就一直等著那個人,直到2247年……那一年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想不起來了呢?
「很困惑嗎?西元的世界在2300年左右就毀滅了。」
「毀滅是什麼?」
「就是妳現在看到的仙境的樣子。」
「仙境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不知道為什麼,她說了肯定句。
「因為時間推進了,所有事都會改變。」
「但我沒有變。」她拉了拉裙襬,左右張望起自己的身體,與所剩無幾的記憶相對照,她沒有任何的改變。如果時間的流動代表著會有事物改變,那麼自己到底是被排除在哪個世界之外?
白兔看著愛麗絲手上的沙漏,無論怎麼晃動都沒有動靜。牠開始疑惑會不會是自己認錯了?「女孩,妳到底叫什麼名字?」
「愛麗絲。」應該是這個名字,沒錯吧?
這次,白兔瞇起了紅色雙眼,看起來有點像寶石卻又令人害怕。害怕?原來她會害怕嗎?
「妳得去找智者。」
「什麼?」愛麗絲不解的歪了歪頭,「為什麼需要找智者呢?我需要他幫我什麼呢?」
「妳最重要的部分沒有醒來,妳得去請他幫助妳。」
她同意。因為她的記憶中缺少了很多東西,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填補。「如果喚醒了那重要的部分,我一直在等的人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人類的平均壽命連一百歲都不到。」白兔聳了聳肩,「而且妳連自己在等誰都不記得了吧?」
「是的。」她沮喪地垂下頭,想不起來的記憶就是像是空白的拼圖,沒有提示的話,怎麼拚都不對。「那麼智者在哪裡呢?」
白兔向黑暗深淵指了一個方向,看在愛麗絲眼中,那裡哪裡也不是,只有一片黑霧。
「去吧,去找青蟲智者。」
只要找到智者,就能解決她的困惑與仙境的困境了嗎?那好吧。
向白兔道過謝,愛麗絲邁向黑色,讓霧染上自己的背影。
當她融入深色的樹林裡時,白兔看見女孩不經意碰觸到的樹葉退掉了空洞的黑,開始有了別種顏色。牠相信她就是愛麗絲,但是她還少了一些部份。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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