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你專輯錄製在即,夏玉言的事務所又替他接了新工作。

  聽聞是一齣推理劇中熱血笨蛋的角色,被事務所的前輩與所長調侃與他本人非常適合,就算他不會演戲,也只要演自己就好了。這激起了他的好勝心,既然要演就演主角,所以他打算試鏡主角偵探的角色,但他不看書、也不看電視劇,偵探應該要甚麼樣子他實在是一知半解,想到正在假扮他情人的「紀子蘅」興趣是閱讀,或許可以提供他什麼建議,於是工作結束後就早早來到診所外等下班。

  但想起紀子蘅會跟診所裡那個高大又帥的醫師有說有笑他就坐立不安,在佔有慾的驅使之下,他打算跟那位醫師宣示主權。

  時間正好是學生下課、上班族下班的時間,診所裡卻沒有半個病人的人影,看起來似乎診所沒打算開到晚上。夏玉言觀望了四周沒看到嬌小的紀子蘅,正想要做到角落裡等時,那個又高又帥的醫師從診間走了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視線對上的時候,那名醫師的表情有點僵硬又微妙?是查覺到我是誰了嗎?也好,不如順勢打個招呼。

  打定主意後,他向對方微微欠身,「你好,我是紀子蘅的朋友,來接他下班。」

  那名醫師的嘴角在聽到「紀子蘅」三個字時似乎抽了幾下,夏玉言心裡覺得得意。怎麼樣?能接他下班的是我啦!

  對方完全沒理會他全身散發的優越感,逕自走向他,「你好,我是丁曉陽,如你所見是一名醫師。你等的人在更衣,等他一下。」

  丁曉陽?這名字也太有趣了。這人看起來很高大,可一點也不「小」啊。

  夏玉言沒有打算跟對方繼續聊下去,還以為向醫師會龜回去休息室,沒想到他就站在他身邊一起等,讓夏玉言多了幾分尷尬。正想開口寒暄個幾句時,對方竟然先開口了。

  「那個人很不好相處吧?不太笑,也不太愛說話。」

  這是想比誰比較了解他嗎?夏玉言在心裡用鼻孔出氣、悶哼幾聲,「不會,我知道他個性就是這樣,不過他偶爾還是會笑的。」

  「喔?這樣我就放心了。」

  啥?原本是假想情敵的人突然來這麼一句,讓夏玉言偽裝用的燦爛笑容瞬間垮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滿臉問號。

  「你以為我是情敵?」夏玉言聽到幾聲刺耳的笑聲,「我在大學時代就認識他,跟他告白了三次,三次都被打槍,我沒機會啦。但他是很好的朋友,真的。我希望你珍惜他。」

  珍惜嗎……?「你知道我跟他……」

  「他什麼事都會告訴我,我知道你們只是假裝的,但是他會對你笑就表示……」就表示什麼?夏玉言滿臉期待想聽到答案,結果向醫師臉上突然勾起惡作劇般的笑容,反而不說了。「你知道他其實很宅嗎?」

  「我知道他喜歡讀書,但是宅不宅……」他真的不知道,因為假日有空他都會出門到他家裡來打掃洗衣煮飯,做情人會幫他做的事。

  「他尤其喜歡推理小說喔,別看他表面那樣,他很崇拜福爾摩斯呢。你如果不比他聰明的話,小心被唾棄喔。」

  喔?喔喔喔?這麼說來,如果試鏡那齣推理劇的偵探主角,而且順利拿到角色的話,紀子蘅對他的好感度會直線上升嗎?嗯嗯,不如就這樣衝了吧!

  單純如大男孩的夏玉言心情都顯在臉上,突然滿臉容光煥發讓身旁的正牌「紀子蘅」有點想翻白眼,但他忍住了。總覺得夏玉言再這樣下去不行,終歸兩邊都要受傷,收起了玩心,嚴肅的問:「我是問真的,這陣子的相處下來,你喜歡他嗎?」

  「嗯,喜歡。」

  「我是說會想跟他一直在一起的那種喜歡。」

  夏玉言收起了嘻皮笑臉沉默了,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歡那個人。只是剛好他很像學長,剛好他在躲那個女人,腦子裡想著如果當年說的話不一樣了,會不會結局就不一樣,也不會跟學長錯過。

  到現在才發現,原來他是那麼喜歡那個學長的。喜歡到過了這麼多年,以為自己忘記了,卻只是壓抑著不去回想自己是怎麼傷害他的。

  他想起來那個叫黎夕的學長將「常綠」的歌詞交給他,是在他被學妹拒絕追求、而黎夕也躲著他完全不去圖書館幾周後的事了。他看見歌詞時,不知怎的身體裡就是竄出怒火,或許是遷怒、或許是被拒絕後的怨氣無處發洩,或許是氣黎夕竟沒有陪伴他,也不管高三生正要準備模擬考,就殺去學長的教室找他。

  聽說,那一天他們在無人走廊上的對話仍然被聽到了,還被傳出去了。

  黎夕單戀夏朝言的謠言傳開來後,黎夕也再也沒有來過學校了。


 

  「學長,你是同性戀嗎?你不覺得同性戀很噁心嗎?」
 

  幼稚的他那時候這麼說。

  他不記得對方的臉上是甚麼樣的表情,身體是否顫抖著,只記得那個人對他說的那句話,說話的口吻就跟這個紀子蘅很像,沒有溫度。

  「是那種想讓他可以放鬆自然跟我在一起的喜歡。」

  「如果那個追著你的女人放棄你了,也仍然會繼續喜歡著他嗎?」

  可能會吧。

  但夏玉言隱隱察覺,選擇權似乎不在他手上。

  「那個人的前任對他很差,所以……」

  所以?那位醫師在看見更衣室的門有動靜時立即閉上嘴,夏玉言也無心繼續往下追問那些過往。嬌小的身影從更衣室裡走出來,那瞬間,他以為自己看見了學長。

  他困惑了。他現在才發現自己是喜歡學長的,那麼對眼前的人的喜歡是不是只是一種補償、一種投射?

  黎夕看著大學好友與初戀對象並肩站著就有不祥的預感,重點是其中一個是偽現任情人,沒通知一聲就跑來是做什麼?紀子蘅不會說了什麼多餘的話吧?

  「你們聊開啦?」

  「沒,快下班,我要關門了。」

  黎夕看見正牌紀子蘅的臉色陰沉不好看,夏玉言又若有所思、魂不守舍也不敢多問,跟躲去休息室的高大人影道別後就被夏玉言拉著出診所了。

  兩人無語的上了車,黎夕看著往後飛去的街景,突然聽見駕駛座的人連連唉聲嘆氣。

  「你幹嘛?」

  「丁醫師那麼帥,你竟然沒有接受他的告白喔?」

  丁?黎夕不小心噗哧笑出了聲。那傢伙拿了丁曉陽的名字作假名嗎?明天上班要笑他,一定要笑他。

  夏玉言聽見旁邊的人笑了,反而更加不安。「為、為什麼笑啦?」

  「你很孩子氣啊。我不喜歡他為什麼要接受他的告白?」

  「因為……他看起來很難拒絕吧?」

  「他已經放棄我囉,他現在跟我的表弟在一起。」

  「是、是嗎?」

  「是唷。」

  「那……」夏玉言想問關於「前任」的事,對他很差是什麼意思他好想知道,但轉念一想,自己又有什麼立場問呢?若他們之間都是假裝的,最好還是別過問,最好還是別喜歡上。但是,夏玉言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上了沒有,要怎麼避開?

  「那?」

  那個人音調上揚的聲音很好聽,很可愛,但是他滿腦子想著的都是高中時代的學長。啊,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那個人的長相?

  「那今天晚餐吃什麼?」最後,夏玉言只能問出這個。

  他聽見那個人放鬆的笑了,突然覺得,這樣很好。

  就這樣就好。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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