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回到高中時每一個與學弟度過的圖書館時光。

  他曾經在學弟的數學課本上塗鴉,學弟也回敬好笑的漫畫逗他,有時候玩得太超過,在圖書館大笑,接著就被管理員阿姨責罵。

  還記得他都叫他學長,他卻被特准叫他小朝。朝陽的朝,人如其名。

  有一天,他說他想寫歌。

  「我問過阿龍,就是我死黨啦,他說要追女孩子首先就是懂才藝,還好我會吉他,也會寫歌,但是國文我真的不行,不會寫歌詞,可以請你試試看嗎?」

  不知道為什麼,聽見是他要寫給喜歡的女孩,黎夕就不太高興了。

  「我沒試過,你要寫怎樣的?」

  「讓她可以知道我單戀她,清楚明瞭我的心意但又不會太肉麻。」

  小朝的臉上是幸福的笑容,帶著孩子氣的傻憨。他猜那個女孩應該是他的初戀,就像小朝是自己的初戀一樣。

  他記得自己臉紅了。

  「學長你臉好紅喔,想到哪個女孩子了嗎?」

  「不用你管。」他撇開視線,這個時候並不是特別想跟他開玩笑,「我寫寫看,有很急嗎?」

  「目前的狀況看起來是不急,我還沒跟對方說過話,只是一個搭同台校車的學妹。」

  黎夕只是點點頭,開始收起閱覽桌上的文具與書本。

  「學長,你在生氣喔?」

  「我等下要上課。」

  「齁,那我下堂課要幹嘛?」

  「我哪知道?是說,你幹嘛一直翹課?」雖然知道對方是數理資優,但都不用上課也太過分了吧?

  對方很誇張的聳聳肩,「耍個特權唄。」

  「才怪。」黎夕被鬼臉和刻意誇大的語氣逗笑,他沒辦法真正生小朝的氣。

  「欸、學長。」他叫住正要離開的黎夕,「其實是因為,我想陪你啦。」

  他已經忘記那個時候他是怎麼離開圖書館的,但他知道都是因為這句話,後來才會全面失控,導致悲劇的。

  說好要全部忘記的。

  剛踏出圖書館的門,全暗的走廊就讓他察覺到異樣。

  黎夕在黑暗中迷路,既找不到回教室的走廊,也回不去圖書館,耳邊只有「那個人」的聲音在幽暗的黑中呼喚著他的名字。


 

  「他說同性戀很噁心,快想起來啊。只有我會愛你。」


 

  ──你不愛我。

  ──我只是想要保有一個可以獨自回憶小朝的空間而已。

  ──求你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


 

  夏玉言搔了搔頭髮凌亂的後腦勺,看著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娃娃臉男子,身旁是替他收好也折好的衣物,無奈的呻吟一聲後,轉頭回臥房去拿了一條薄被蓋在那人的身上。

  雖然清晨陽光灑在他身上,氣侯微冷,還是怕他著涼。

  這個紀子蘅會在他家,是因為夏玉言好不容易獲准在節目上唱了那首「常綠」。雖然仍然無法被收錄在專輯中,但聽說節目播出後,那首歌大受喜愛,可能過不久可以錄製迷你專輯發售。

  為了慶祝這個好消息,他又買了一堆啤酒,找紀子蘅來慶祝。

  並不是基於情侶都是這樣的,而是他真的想將對方當朋友。

  可是,一般正常的朋友不會這樣一直盯著人家的睡臉看吧?你是變態嗎夏小朝?就算是初戀女友你也沒幹過這種事啊!

  不過,他的確偷看過一個男孩子的睡臉,就像現在這樣,只是那個人的面孔他已經不記得了,唯一想的起來的只有,那人也有一張很好看的臉。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學長了。

  即使他記得與學長相處的回憶,但總是無法精準地記起他的臉。

  當初看到眼前的人的時候,他就有種熟悉的既視感,心裡其實有著期待,希望眼前的人是那位學長。他想對學長說的話放在心裡好多年,如果這個人就是學長的話,一定要好好的先道歉過才行。

  上天似乎沒有打算回應他的這份掛念。

  就算氣質再怎麼相同,體格再怎麼相向,名字總不會突然就改了吧?眼前的人不叫做黎夕。

  夏玉言在沙發旁的地板坐下,雙眼仍然凝視著「紀子蘅」的臉。

  總覺得這人與學長神似,卻又說不出是像在哪裡。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學長是很喜歡笑的,與這個紀子蘅不同。紀子蘅倒是愛板著臉,就算夏玉言耍冷說個笑話,也很難逗他笑,只有偶爾會,而且是笑他孩子氣。

  有點可惜。

  下意識湊近身子,竟看見紀子蘅在睡夢中哭了。

  這張細緻的臉孔的確比較適合哭,但是他皺起眉哭泣的臉看起來好痛。

  吶、你夢見什麼了?為什麼這麼痛呢?

  等夏玉言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偷偷在那人的唇角留下印記。

  似乎是反射動作,對方扯住了他的衣袖,嘴裡吐出呻吟與抽泣聲,讓夏玉言的內心在那一瞬間被激起了某種潛藏已久的情感,熱烈的但又倏忽即逝。

 
 

  「小朝……」


 

  他聽見了眼前人的夢中囈語,全世界只有一個人會這麼叫他。

  夏玉言的腦袋似乎被鈍物敲擊一樣,頭昏眼花。

  他努力的說服自己這只是個巧合,對方不可能知道那個獨特的暱稱。但這麼突然地聽見久違的綽號,就算他是個對感情再遲鈍、神經再大條的人也想哭了。


 

  「我永遠都不想再看到你。」

  這是學長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黎夕從惡夢中驚醒過來,本來要放聲大叫,但夏玉言就在身邊的氣息讓他感不明所以地有分安全感,到嘴邊地哭喊就這麼吞了回去。

  平復心情後,他發覺夏玉言坐在一旁,背對他似乎正揉著雙眼。「喂,你在哭?」

  「沒有啦,就剛剛有沙子掉到眼睛裡。」

  沙子?室內也有風吹沙喔?黎夕偷偷笑了笑,「怪人。」

  「嗚嗚,我太久沒打掃了。」

  「休假日有空的話,我就來幫你打掃。」黎夕注意到了身上的薄被,心裡微暖,只是回想起夢境的內容,嚐了從心頭湧上地一嘴苦澀後又將道謝吞了回去。假裝沒發現對方的溫柔,就可以不用記得自己接受過什麼。「午餐想吃什麼?」

  夏玉言想問他「小朝」是誰,但問不出口。內心裡好多疑惑和揣測,但他最後還是戴起平日傻憨大男孩的面具,「哇,你真是個大好人耶!」

  如果,你是學長就更好了。他苦澀的這麼想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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