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安喚來了教士,吩咐雅菲娜與修女們同住,並安置旅人與她的黑鴉於馬廄旁的糧草室。正要目送幾大一小的背影離去時,另一個年紀較輕的教士莽莽撞撞的衝進教堂大殿裡來。

  年輕教士太過匆忙,無意間撞倒了一盞燭台,動靜之大迴盪在整個空曠的教堂裡,回音讓米莉安頭疼,也引來旅人回頭佇足。

  她粗聲粗氣地問,「回頭再教訓你燭台的事,怎麼了?」

  「主教大人,糟了,人數不對。」

  「什麼?」

  米莉安不是沒聽清楚,也不是沒猜到年輕教士指的是什麼,現下會提到人數的前提也只有一個。只是,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能力應付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她需要對方再覆述一遍,希望對方會告訴她不用去應付所有的麻煩事。

  「我與醫護班的幾位教士對過名冊,剛剛也確實的到船艦上點過名,但數量不對。」

  「到底是什麼數量不對,說清楚!」

  米莉安的壓力已經到了臨界點,終於此刻爆發。這些教會裡的教士們到底是安逸了多久,戰爭不是才剛結束而已嗎?這麼鬆散怎麼行?

  「屍、屍體的數量多了……是、是惡魔,惡魔混進來了。」

  回神過來時,那名白色的旅人已經在表情寫滿驚恐的教士身邊站定,聽見那名年輕人喃喃自語著是惡魔降臨了,身體因為恐懼而顫抖。

  「胡說!不潔之死絕對不會降臨在亞克鎮,你再去點一次名冊!」

  「是、是!」

  待年輕教士飛也似的跑遠,米莉安腿一軟,全身癱在長椅上,雙眼空洞的望著殿前十字半晌後,瞥向提著燈站在幽暗處的旅人,輕聲說,「旅人小姐,您是外地來的,是否可以給我一些指點。」

  「不瞞您說,主教大人。」白色旅人步伐輕盈,走到米莉安的跟前,「您打一開始就不相信我,卻又要我的指點,讓我有些不明白呢。屍體的數量不對,有可能只是名冊出錯,而且依我看來,亞克鎮並沒有不潔之死蔓延的徵兆,您為何要如此操心呢?」

  米莉安吞了一口口水,回想起了幾個可怕的片段,接著想起剛才旅人才跟雅菲娜說過的話──「活著的人犯下禁忌,才會使死亡變得不潔」。

  「我為了讓亞克鎮不被戰爭玷汙,做了不少可怕的事。我認為那可能會招來不潔之死。」

  旅人輕輕笑了,就算米莉安再怎麼想要懷疑眼前的人,疲累的她只覺得那笑容溫柔的像是天使降臨。旅人手中的那盞提燈不斷地散發出搖曳的火光,米莉安不自覺地開始盯著那團火焰看,一時之間,她竟有股想對這名旅人告解罪惡的衝動。

  「這樣吧,為了報答教會的借住,小女子就來幫忙確認屍體的身分吧。教會這邊其實是很難完全確認每位士兵與名冊上的名字是否吻合,頂多只能對人數與名冊上的數字而已吧?」

  「是的。但您要怎麼……」

  米莉安還沒完全想到旅人要怎麼確認哪具屍體是誰,雅菲娜就在旅人身後探頭搶白,「旅人姐姐辨別名字很厲害喔,我沒有告訴她我的名字,她卻知道我叫雅菲娜喔!」

  「是、是嗎?」

  望著那名正在尷尬傻笑的旅人,以及那隻形影不離而且又在聒噪吵鬧的烏鴉,米莉安心裡的防線不知何時消失的不見蹤影。

  她需要一個信仰,告訴她神在、告訴她就算很辛苦也會有人替她撐著。那個可能成為信仰的象徵,現在正苦惱無奈的望著她那在天花板上盤旋的渡鴉夥伴,並且訓誡牠別再用鳥喙啄刺她的頭與頭髮。

  就試著相信這個人一次,也無妨吧?

  「我知道了,請隨我來──」正想帶著旅人前往醫護室的小偏房,米莉安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而妳,雅菲娜,得準備就寢了。」

  雅菲娜好看的臉上嘟起了小嘴,表示不服氣。

  而旅人終於成功安撫黑色渡鴉,一手箝制雷文的烏鴉嘴,邊以狼狽的笑容作為回應。「是的,深夜正是好孩子休息的時間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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