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認識你。如果你不記得了,就算我真的來自已經毀滅的伊甸,也不可能幫你找回你曾經的名字。」

  這是實話。

  無論是哪裡的人,生活困苦的、生活安康的,全都對著那個已不覆存在的伊甸有著不切實際的傳說與幻想,妄想著伊甸人有著常人不會有的魔法。

  「不是的,我聽過一個傳說。傳聞中,在伊甸有人違反了禁忌,而那項禁忌使那個人得到了神的能力,卻也引來了伊甸的毀滅。而那個人得到的力量,便是『命名』。」

  「命名?」旅人意會了過來。「啊,是那個啊。」

  但那並非奇蹟,也非魔法,反而像是他某種活著就得支付的代價,是強迫綁在他身上、趨近於責任的存在。關於他的傳聞散播開來,人們將希望寄託在他的能力上只讓他覺得累贅,而不是偉大。

  那些「命名」並不是為了拯救誰而存在的,但又是為了什麼存在呢?旅人望向蔚藍色的天空,不知道答案在哪裡。

  「是的。被使者『命名』的人將擁有與那個名字相對應的生命。」

  傳說就是傳說,兩分真實卻八分假。他的確可以替人取一個新的名字,但傳說中卻沒有提到,他無法替人找回過去的名字。

  「就算真有其事,伊甸也不是因為這樣毀滅的。」他指的是違反禁忌的事。

  他沒有說謊。那時候的伊甸城早就不是傳說中的那樣輝煌、繁榮了,真正發生過什麼事,世界上大概只剩下他還清楚的記得吧。

  遊民看著他的雙眼似乎漸漸地失去熱情。

  不,旅人在陽光下看清了老人的雙眼為何無神的原因。

  遊民表情茫然,有些像懵懂少年的不知所措,視線卻全對不上旅人。

  也難怪他剛剛指的是天空,而不是那頭雪鴿,就算他想指,也不知道該指向哪個方向。老遊民看不見雪鴿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他能全力的向著自己爬過來,只是因為兩人距離相近,聲音的來源很好辨認。

  這人恐怕是失明了吧。

  「沒關係、沒關係,就給我一個名字吧。」老人似乎死了心,卻仍然向旅人要一個名字。

  「為什麼名字那麼重要?」

  「有名字,我才有辦法知道我活著的意義。我的記憶與人生空白太久,被困在看不見的巨大迷宮裡,與雜草和地雷生活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你是我回歸正常人生的唯一希望。」

  「是嗎?」

  這個問句比較像是旅人的喃喃自語,然而遊民仍然肯定的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他想起了那個被他隱藏在旅人裝扮下的真名,隨之而來的是懊悔、羞愧的心情,他舉起右手往臉上抹了一抹,落葉在泥土上腐朽的味道也順著他的臉龐黏上鼻腔,滲入到有些抽痛的心上。

  既然要取名,那就取一個不錯的名字吧。

​   

  「利紋。」
​   

  那遊民似乎沒有聽清楚,旅人只好再說一遍,這一次貼心的加上解說。

  「你的名字就叫利紋。這原本是我一個朋友的名字,他在死時後悔生前錯過了許多事。或許,這個名字可以讓他在你的生命裡重生,然後開始做些好事,彌補他生前那些無法挽回的過錯吧。」

  利紋,在古伊甸語中與雷文音似,取自渡鴉的意思。

  不過關於這名字的故事,他撒了一點小謊,應該沒關係吧?

  旅人遙想了一些回憶,他的朋友中並沒有叫利紋的人,但有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人就像渡鴉,與這老人一樣,是個懺悔者。

  得到新名字的男子感激的對旅人進行跪拜禮,而旅者只是在確認筋骨全然恢復了之後,望了一眼雪鴿。他吹了一聲口哨,雪鴿聽話的振翅飛下,最後停在旅人伸出的臂膀上。

  「對了,你記得你的眼睛怎麼回事嗎?」

  既然男子的眼睛早已失明,肯定也不會知道,夜晚來臨後他的意識消失到哪裡去了。遊民只是一股勁的搖頭,不知道是不記得了或是不想說。

  「算了。」他聳了聳肩,搖晃的手臂讓佇立其上的雪鴿為了維持平衡而翻了翻翅膀。「杜芬,出發吧。」

  雪鴿呼嚕呼嚕叫了幾聲,藉著旅人手臂的使勁再次飛向空中,不知怎地,他突然沒了迷惘,確信杜芬飛行的方向可以指引他到迦南去。

  旅人踏步離去,失明的遊民正吃力地站起身子,他緩慢挺直彎曲的腰桿,喃喃細語不知道說給誰聽。

  「真是好名字呢,杜芬。」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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