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泡好咖啡。對著電腦,路上無車無人,夜深無聲,沉默太久,傷害也太重,我想該是學會放下一切的時候了。

 

  這一切,都已經落幕了。

  我將螢幕上投射出的詞句一一刪除,看著文件編輯軟體上的游標不斷的由下而上的倒退,一路吞食掉不少文字。我花了不少時間撰寫的那些文字裡,曾經有理想、理念以及希望,但如今這些都不需要了。有些自暴自棄的情緒夾雜其中,但更多的是漠然與麻木。

  回想起日前的那些種種努力,我不禁猶疑起了對錯。

  視線從電腦螢幕中抬起,望向筆筒裡插著的白色旗幟與大大的塑膠太陽花,前者的記憶有些朦朧了,卻與後者有承先啟後的相關性。

 

  那天是我第一次上街,作了他們口中的暴民。街上的人們一同穿著白衣,巧遇了大學同學,他遞給我多出來的一面白旗,他說,「這代表我們監視著政府。」

  他當時充盈著理念與熱情的眼神渲染了我本來淡漠的內心。我在那天,生平第一次在公眾場合吶喊,吶喊著抗議、吶喊著拒絕,吶喊著自由、吶喊著民主意識。

  我們在大學本不相熟,卻因此而開始熟絡了起來。

  利用社群,我們交流了很多想法,對於政策的、政治的、經貿的看法,我們有時候會辯論,有時候會互相認同,有時候會吵架,有時候一起在網路社群傳播理念與思想。與其說是大學同學,或是朋友,我與他之間的情誼,更像是戰友的羈絆。

 

  而他,就在前些日子裡驟然去逝。

 

  上回的黑衣遊行,我因為工作之故缺席了,而我相當後悔與他錯過。

  後來我才從他的女友那裡得知,他那時病重卻仍然堅持上街。即使坐著輪椅、穿著醫院病患的袍子,卻仍然要她帶他到街上,不肯缺席那場盛大的、儀式般的隆重慶典,反對某樣錯誤的事物、宣揚他的自由理念的慶典。

  他的女友問他,「你已經盡心做了你該做了,可以不用上街了,你應該休息。」

  他卻對著女友笑,笑的很溫柔又溫暖,「這是我最後一次做暴民的機會,請讓我去。」

  那朵塑膠太陽花,雖然不是真的擁有生命,卻是我經由他的女友接過的,承載著他的生命的最後一樣東西。

  我本想寫下對他、對那場慶典的遺憾,卻在視線對上那朵花的時候卻步了。

 

  我不該在這個時候寫下這些緬懷他的文字。

 

  手指再次在鍵盤上飛快地跳躍,文字又再次的被游標一一吐出,但我將某個東西寄託在這些文字裡。不是只有緬懷的遺憾或是後悔的無奈。

  而是本質上更接近暴民的東西。

 

  如果他們執意稱呼我們為暴民的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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